颖嬛目光一闪,便是连忙正色道:“为着稳妥,沈斌公子已然把那些人给看管起来了。都是活的,你自然放心。”
颖姝这才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脑子里却是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紧张道:"姐姐,我能见到沈斌么?想来父亲如今,怕是不想让我见到沈斌罢。"
颖嬛蹙着眉,"这……父亲想来你是知道的。这件事情,不好说。只你放心,我能让你见到沈斌。不过……"颖嬛一正色:"你是想要见那些匪徒?"
"我总不能连是谁想要害我到最后都不知道罢。"颖姝却是神色坚定,目光之中更是隐隐升起了带着恨意的目光。
汪府正堂中,汪瑛甫一听闻颖姝所遭遇之事后,面上竟是不觉黑了下来,心中更是慌张不已。
"多谢沈公子,这次小女遭受这样的事情,还是多亏了沈公子鼎力相助,不然我家颖姝怕是难遭敌手了。"他打量似的看着沈斌,"只是沈公子……我们家这些事情,若……"旋即汪瑛便又是摆出了一幅颇为为难的模样,更是欲言又止。
"汪伯父放心,这件事情,自然不会有旁的人家知道。"
"那那些匪徒?"汪瑛心中有些惶恐,更是连连追问道。
沈斌神色一动,语气之间却是多了几分警觉,"汪伯父放心,这些匪徒是在我们府外距离发生,公主府自然责无旁贷。定会好好审问,给姝妹妹一个交代。"
汪瑛有些震惊,本欲再辩白一些却是又觉得自己一点理都不占,便只得笑呵呵地应了下来,附和着沈斌。
"沈公子说的是,老朽在这里多谢了。"汪瑛见是改变不了什么,便只得装模作样地与沈斌又寒暄了几句,再与沈斌分别。
而等把沈斌送走,汪瑛则是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他忍不住又气又恼,自然是因着自己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更是气这平京城里既然有人敢对自己的女儿动手。且不管是谁,这已然是明摆着羞辱自己的意思了。
他想了想,还是来到了颖姝所在的皓月堂之中。且说颖姝被救回了家之后汪瑛是来看了一遍的。然而那时颖姝还在睡着没有醒,他又总不能一直陪着便退了出来。这下子他才恍然间发觉,自己还没有看见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醒来,心中却已然被牵念了许多。
轻步走入,却是听得里头一阵慌乱,"姑娘,您可不能想不开啊!"是一群丫鬟群起的呼声。
他心头一紧,想也不想便破门而入,只见颖姝由着一群小丫鬟搀扶着,面上挂着明显的泪水,更是近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了?"汪瑛看着底下的一众小丫鬟,忍不住蹙眉盘问道。
底下的杏子最先出言答道:"老爷,小姐自从醒来之后,便一直精神抑郁,见着香梨那班模样,小姐心中更是伤神,更加是郁闷不乐了。方才奴婢们去给姑娘拿药,却是着姑娘正想把自己给挂在房梁上。这就……赶紧将姑娘给架了下来。"
杏子伏在地上,紧紧地叩了个头,"都是奴婢们不好,没能看住小姐,请老爷恕罪。"
汪瑛却是忍不住大惊,失控地盘问道:"你怎的会如此想?这……你疯了?怎么能不要自己的性命?你……你……"汪瑛气的说话都有些费劲,"你这是大不孝之举!"
颖姝伏在杏子怀中,却是忍不住嘤嘤哭泣道:"惹上了这样的乌糟事情,若是将来传出去,女儿便是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了,更是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与其被人唾弃连累姐姐弟弟们的前程,女儿还不如自己了断来的痛快,这般还能帮咱们汪家搏个好名声!女儿这身子,左右是活不成了。"说罢,她又是一番哭泣,直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汪瑛却是骤怒:"你竟这般想?难不成我们汪家的名声要你一个弱女子去挣么?"然而语气虽严厉,他心中却是早就软了下来,自责加对于颖姝的怜惜使得他不觉早就缓和了神色,温和中带着内疚之意,"姝姐儿,真是可怜你了。"
他拥着颖姝,给予她父亲所能给的温暖力量,"姝姐儿,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啊?你若是想不开死了,你让你祖母和你父亲怎么办啊?你可是为父的女儿啊!为父怎能让自己的女儿去死呢?"
颖姝带着哭腔诉说着:"可是,女儿这身子已然脏了,如何还敢苟活在这世上呢?女儿家有了这样丢人的事情,可实在是……"
汪瑛神色一暗,"且不说你完好,便是你真有什么,那也是那些匪徒之错,怎么能是你的错处呢?谁若是敢说些什么,我便定然要争辩一番!"他神色越说越坚定,颖姝能确定自己这个父亲是出自于真心,只听得他继续道:"为父已然够对不起你了,自然要从今以后好好护着你。这件事与你一丝关系也无,你万万不要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包袱,你只要忘了便可,这府中,更不会有人知道的。"
颖姝这才止住了哭声,对着汪瑛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表达了自己险些失足的悔恨与伤心加上对于汪府名声的担忧。汪瑛难得地摆出了一幅慈父模样,与颖姝上演了一顿父慈母孝的戏码之后才不得不因着朝中正事去前厅处置而与颖姝告别并告诉颖姝好好安养身体。
颖姝看着汪瑛远去的背影,这才心底里将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演戏很成功,情况很乐观。
汪瑛这个便宜老爹出奇地没有想象之中那样不近人情。相反地,还很具有一个老爹该有的品质。
对于子女的关心爱护虽然不到位,教育虽然常常缺席,也总是容易数落子女给自己丢脸惹事。可是大是大非的立场上,汪瑛还是没有歪的。
没错,嫌弃丢人上吊的戏码是自己假装的。因为颖姝同学根本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请不要质疑颖姝为何这样作秀,只是人在古代活,不得不谨慎。古代生活经验使得颖姝培养出来了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品质",她不得不慎重再慎重,才能活成一个普通平京城闺秀少女该有的模样,从而平安地活着。
更何况,就算是汪瑛不在乎,自己也必须得装一装的。就算是汪府想要封锁消息,可万一风声传了出去,可是个预料不到的祸患了。可若是自己当初便想要为了"清白"而自尽,哪怕后来事情被泄露,自己还是那个秉持礼教的闺阁少女,从里到外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汪瑛这个父亲,怎么还带来了一点……家的感觉。
而且颖姝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于这个自己在古代的家,开始逐渐生出了认同感与归属感。
有的时候,她会自然而然忘了自己是个现代人,好像从一开始自己便是汪颖姝似的。
可是这个该死的古代,该死的封建礼教,还是让她备感压抑,倍感步步惊心。
不过就在颖姝为了自己的灵魂演技而沾沾自喜之时,却是遭到她从事演艺事业以来的巨大打击。
"你如今倒是主意正了,竟学会了欺骗你的父亲是吗?"汪老太太威仪棣棣地坐在上首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颖姝。
"立身不正,便是立时死了,也是活该!"汪老太太很是愤怒,从手中伸出一只戒尺,对着颖姝道:"伸手出来。"
颖姝跪在地上,自觉心虚,颤颤巍巍地伸了手出来,目光柔弱似一只小绵羊一般看着汪老太太。
然而汪老太太根本没有打算理会颖姝撒娇似的神情,依旧贴青着脸冲着颖姝便是连着打了十数下戒尺。
尺尺用力,痛入筋骨。
颖姝忍不住,"呲呲"地叫着,倒也不求饶了,反倒是更加铁了心咬着牙忍受着。
然而汪老太太只用力了这些便是腾地把戒尺给扔了开,扑在颖姝身上将颖姝给紧紧抱着,双目含泪,"我的姝丫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怎么能这样教人牵肠挂肚啊?"
颖姝心里早就软的跟什么似的,早就泣不成声,"祖母,我……我……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这宅子里,我早就谁也不敢指望了,我只是一个人,我不能……不能不小心。我若是有一点错处,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所以……所以我只能骗人,我若是不骗人,就不能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祖母,我……我想好好活着啊!"
汪老太太却是默然,眼底里的泪珠越发涌出。
她早就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小丫头在这府中活的是有多艰难多如履薄冰,只是如今说出口来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则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心中更是酸涩无比,怜爱与自责并生,叫她再也没有力气与颖姝生气了。
"你这孩子,这般辛苦,怎的平时却是什么都不说呢?"
颖姝摇着头,努力逼出了一个笑容来:"祖母,平日里,我自然不觉得辛苦的。只是今日……我,我不得不谨慎,我想要活下去,只能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