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是回去罢。”福昌长公主面色凝重道:“永福侯爷并非朝廷功臣,亦并非为国捐躯,按着规矩实在是不需要您亲自来的。”
皇帝李明依旧执意想要进去拜祭永福侯爷沈岸,只是任凭怎么说两位公主却是都不肯,只跪在地上拦着皇帝。
曹顺当即便要站出来,想要使用集权迫使两位长公主不再阻拦皇帝,奈何皇帝却是一直保持着温润恭顺的面孔,无论两位长公主如何贴面,皇帝李明都极其温和。
“两位阿姐,朕实在是真心实意来祭拜姐夫的。姐夫去世,朕实在是伤心悲痛,还请两位姐姐让我去送姐夫最后一程罢。”
昭明长公主便是怎样面色都不该分毫,只如泰山一般,“陛下请回罢。既然生在天家,哪里还有什么亲情骨肉可言?”
“若陛下不想让臣妾今日贵死在这里,便请陛下回宫。臣妾保证,臣妾从今往后定会安安分分,再也不染指宫中半点事情。”
“大姐姐这是想要做什么?大姐姐这是不想要认我这个弟弟了么?”
翻来覆去,昭明长公主还是那么几句话,“陛下万金之尊,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子民,哪里会有陛下的大辈?”
就在皇帝李明恹恹地想要离开之时,沈斌却是从后院冲了出来:“陛下亲临,臣等怎敢不迎接?”
只见沈斌带着孝从里头冲了出来,对着皇帝李明行礼:“参见陛下。”
“是阿斌啊,快些起来。”李明亲自将沈斌给扶起,“这些日子,你是辛苦了。”
沈斌只摇着头,眼中有泪水流出:“陛下万忙,还能亲至公主府看望父亲母亲,臣自然是感激涕零。只是父亲大哥哥仙逝,臣实在是伤心万分了。”
李明忙地安抚,说了好些冠冕堂皇的话,沈斌也是跟在皇帝身边候着,最后问起么道:“陛下,既是来看望父亲,怎不进去?”
皇帝李明瞬间便有些尴尬地看着昭明长公主,长公主会意,只是冷冷道:“是我不教陛下进去的。这是大丧,陛下进去,是不吉利之事。”
“害,母亲。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陛下既然有紫薇星君护体,自然是不怕的。且陛下心系咱们家,想要来看望父亲与大哥哥,这是光耀咱们家门楣之事,母亲怎能阻拦呢?”
李明一笑,颇为欣慰地道:“是啊,还是斌哥儿会说话。咱们是一家人,如今这个时候,还分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身为弟弟,姐姐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朕怎能安心呢?”
沈斌闻言便是又躬身行了大礼,“还请陛下恕罪,母亲是因着父亲去世太过伤心,从而才阻拦陛下的。并未有不敬陛下之意,臣这就请陛下进去。”说罢,沈斌极其顺服恭敬地弯着腰给皇帝李明让出一条路来。
“斌儿!”昭明长公主叫住沈斌道:“你父亲大哥哥喜欢安静,现下便不要请人进去了罢。”
“母亲,陛下如何不知道父亲与大哥哥,父亲与大哥哥知道陛下亲临,定会觉着荣光欣慰的。”沈斌回着昭明长公主道。
“斌哥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母亲都说了,你竟是不听从。”福昌长公主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道。
沈斌闻言,非但未有悔改之意,反而是更加挺直了腰板来:“母亲虽是长公主之尊,可也是一女子,这夫死从子的道理,想来母亲该是知道的。如今这个沈家,只能是儿子先当家。儿子以为,身为臣子,就该敬重陛下,万事以陛下为周全。”
沈斌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两位长公主,想了想竟是再次跪在地上,对着皇帝李明行了大礼:“陛下,从前大哥哥有不敬陛下之处,还请陛下看在臣与母亲的面子上,万勿再计较了。臣一家皆是忠君爱国之人,定当以陛下为尊,从今往后,定当全力辅弼陛下。为大歆江山效劳。”
皇帝李明见此,这才眉眼稍稍有些舒展,却是不免仍旧存着一丝疑虑来,却是默默地看着沈斌也不言语。
“哼。”昭明长公主至此来愣愣一哼:“你若是觉着这家里的事情能够由你做的了主,那你就做主罢。”长公主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却只道:“陛下,臣妾还有不适,先回去了。”
说罢,昭明长公主也不管皇帝是何种表情,便是直接拂袖而去。
福昌长公主与大奶奶金氏见此,便也匆匆行了个礼跟着昭明长公主回去了。
沈斌依旧笑着:“陛下,母亲与姨母都伤心过度了。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无事无事。”李明望着两位长公主匆匆离开的背影,忽地想起沈斌还跪在地上,便是忙地命了沈斌起来,亲自扶着沈斌道:“斌哥儿,快些带朕去拜祭姐夫罢。朕心中实在是挂念。”
沈斌不自觉地一愣,之后便是又恭敬万分地请了皇帝李明进去。
昭明长公主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存心殿,因着极度无法掩饰的气恼,便是一挥手将殿中近乎一半的陈述摆件给扔在了地上,“狼心狗肺!逆子!”
福昌长公主见昭明长公主气恼,不免也上前安慰着昭明长公主,亦是随着昭明长公主表达愤怒的情绪:“斌哥儿也多大的孩子了,礼义周全也该明白了。竟是能做出这般让人心寒之事,真是……”
昭明长公主本就因着长子沈斓与丈夫沈岸去世而伤神烦闷,如今便更是觉着一团火气窝在了心底里,久久不能平复,最后竟是直接觉着心痛抽搐,还是福昌长公主手忙脚乱地拿了救心的丸药,才算是将昭明长公主的心境给平复了。
金氏守在底下,忙地上茶给两位长公主,昭明长公主端起茶盏便是一饮而尽,看着底下依旧恭敬站着的金氏,便是不免长长一叹:“你这孩子实在是辛苦了。多好的孩子啊!你家斓哥儿,平素多疼他弟弟啊!如今人去了,那人竟是直接去讨好了!真当我全家都是傻子,不知道斓哥儿的死有蹊跷么?斓哥儿若是在天上,看见这样的白眼狼,该有多难过呀!”
金氏闻言只是低垂着头,却是怎样都觉着伤心不已,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流着。
“母亲,别再说了。”金氏轻声啜泣道。
昭明长公主见了,满眼只是觉着心疼,便是伸出手将金氏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孩子,如今这样,只能怪母亲无用。斓哥儿的性命……都是母亲对不起你们。”长公主越说便是越伤心,反倒是要教金氏与福昌长公主安慰起来。
“孩子,这公主府的门庭……终究是要落败了!你……你是个好的,从来都敬重公婆,好生教导孩子,与斓哥儿一直也是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只是……到底你出身世家,从小金堆玉砌的窝里长大的,你年纪还轻着……”
金氏闻言一动,忙地从榻上退了下来,“母亲这是什么话?儿媳既是嫁到了沈家,便是死也是要死在沈家的。更何况,还有念哥儿在,儿媳怎样也不会离开沈家的。儿媳是沈家的儿媳,并非是因着公主府的富贵。便是如母亲今日所说,公主府危机如今,儿媳便更应当陪着公主府才是!如今母亲身边最是需要侍奉之人,儿媳便是死,也不会离开母亲的。”
说罢,金氏便是跪在地上连声痛哭不止,“还请母亲不要赶走儿媳。”
昭明长公主自然感动非常,便是连声称赞:“好,好。这才是沈家的好儿媳妇,我沈家有你这样懂事的儿媳,才是祖上积了德。”
这边厢一对比,长公主面上便是有多了几分愤恨的神情:“同样是沈家的儿媳,这老二的媳妇,竟是这般,实在是……”
昭明长公主近乎是咬牙切齿,“瞧着皇帝走了,便教老二媳妇来见我!”
……
颖姝本在屋里安心给沈斓抄写佛经祈福,本来颖姝也该去前厅为沈斓致哀祈福的,然而因着她怀有身孕,这般沉重的事情实在不能参与,也不被允许参与,因此她便是只能安心守在屋中一边养胎一边为沈斓抄写祈福的佛经,本听的前院里乱哄哄一片,便想着出去看,只是张妈妈与香梨拦着,倒是不行了。
直到颖姝被长公主叫过去了,经过长公主之口,颖姝才算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颖姝跪的笔直在殿中聆听着长公主的不满与愤怒,“斓哥儿生前那般疼爱斌哥儿,可你家二爷倒是好,转头便笑脸相迎了!这不是根本不顾及斓哥儿的脸面么?你身为沈家二大奶奶,本当规劝夫君,如今二爷如此,定与你有关!”
颖姝一愣,本能地却是觉着此事不对。
况且沈斌的选择,本也不是自己便能决定的,因此一时间自己倒是陷入了沉思,想了许久,也一直不知道该要回答一些什么。
“说话呀!怎么你竟是哑巴了?”昭明长公主没好气地道。
“母亲,儿媳实在不知道啊!且……且二爷自己的抉择,那是二爷的事情。儿媳身为二爷的妻房,只要听从二爷的便是了。二爷说什么,儿媳做什么便是了。儿媳哪里懂这些道理呢?”
“好哇!好哇!”长公主被气的咳嗽,直指着颖姝道:“竟是想不到本宫还能养出来你们这样的人来!你们夫妻俩果真是好能耐啊!既是这般能耐,从今往后,我公主府便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儿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