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昌长公主悲痛欲绝,然而皇帝李明却是根本不想见,只是连着几次派了人好生送福昌长公主出宫,然而福昌长公主以长公主之尊,根本不会理会那些传话的内监宫人,只是强硬道:“若是想让本宫出宫,除非陛下来见!尔等不过是内监,如何敢指使本宫?”
最终还是昭明长公主亲自赶到宫中将福昌长公主请回,并且派内监向皇帝李明传话,福昌长公主精神不清,还请皇帝李明恕罪,等平复之后再亲入宫请罪。
皇帝李明只道公主失去丈夫一人孤独,可以理解,便请昭明长公主先自行带福昌长公主回去,好生安抚。
福昌长公主回到昭明长公主府中,亦是哭泣不止,并且连声骂道:“阿明如今,真是丢了心智了!便是母妃并未曾生过他,可养育之恩,他怎的就能忘记呢?如今不但抬举崔氏贱婢为太后,还废了母亲的贵妃之位!非但是不想让出皇位,还将阿景贬为庶人之子,不配当皇帝是么?这天下哪里会有这般的道理?”
“婉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如今事势已变,咱们再不好说些什么了。”昭明长公主甚为无奈地道。
福昌长公主自从成国公去后脾气更加暴躁了些,随手便将手边茶盏给扔在了地上,只道:“贱婢所出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真是瞎了眼,竟是能同意扶持这人!“
山雨欲来阿。
颖姝数着日子,觉着这风波是越发避不开了。
人越绝望无助之时,便越发会借助于非自然的力量。
便比如什么求神拜佛,什么内心默默祈祷。
虽然心底里觉着求神拜佛可能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隐隐还觉着即将会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今没了大姐姐在身边,陛下怕是更加封魔了,这般形势乱天动地,难保陛下不会做出其他什么更加疯狂的举动,还是要小心才是。”颖姝很是担忧地对着沈斌说道。
沈斌很郑重地答应了下来,尽管这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不知道第多少次说过这些话了。
“你放心罢,便是为着咱们家,我也会安安生生的。”
可惜沈斌安静沉下了心,大哥哥沈斓反倒是久久未有沉下心来,甚至在一次皇帝李明的试探中,直接说了皇帝的一些不妥的举动,表达了希望皇帝能改变的意思。
皇帝李明当时不过是笑着答应,甚至说他会考虑,不过等到沈斓出宫这事则是变得不了了之了。
泰康元年十一月初五,沈斓被皇帝召入宫中,留至宫门下钥才归。待到沈斓夜半回家,竟路遇匪徒,沈斓及其近身护卫尽皆被杀,第二日才被发现其尸骨。
彼时老永福侯爷沈岸本就身子有些毛病正卧床不起,当沈岸侯爷听闻如此噩耗,当即便晕了过去,再次睁眼起来,病情便是更加严重了一些。
沈家上下陷入一片慌乱与悲伤之中,大嫂子金氏最是悲伤,然而做为家中如今唯一一个尚且可以管事情的人,她也只能强行撑着身体来住持这一切丧仪往来。
沈斌与颖姝亦是陷入极度悲伤,却也只能尽量尽自己所能去帮一些忙,一家人无奈之下,沈斌只得提议:“把三个哥儿都接回来罢。大哥哥……当也是想见到孩子的。且到时出殡,总要有孩子捧着灵位才是。”
金氏闻言一怔,旋即便是瘫倒在地上,大声哭喊道:“我的阿斓啊!你怎么就抛下我和孩子了!你还说,你要亲自教孩子武功文书呢!你还没有见孩子呀!”
那哭声悲痛欲绝,几尽震天。
要知道,在治丧的这些日子,金氏除了知道沈斓死讯那天,其余的日子都一直强行板着情绪,不肯在人前掉落半滴眼泪来,看着颇为坚强担当,其实内心里的无助悲痛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此次金氏哭了出来,倒也算是好事。
只是金氏却仍旧是拒绝,她在颖姝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上前亲自挽着沈斌的手道:“二弟弟,我知道你想着你大哥哥,也担心着我。怕我没有念哥儿在身边撑不下去,可我不敢。我虽不知道朝政,可我却不是个傻的,如今这样的状况,将来定然是要有一场恶战的,我不能,教我的孩子如此冒险,京城是个多事的地方。我也相信,阿斓在天上,也不想孩子们回来。更何况,总不好教可哥儿与丰哥儿一起冒这个风险才好。”
这便是大家闺秀,从小书香堆里教出来的知书达礼的人儿。便是这样悲痛之时,还能想着旁人感受,为家人考虑。颖姝在一边看着,觉着很是震惊,更深深觉着自己不如不金氏的地方。
从前的岁月静好,说穿了都是有旁人在为自己承受的罢了。自己不是长子儿媳才不用处处顶着压力事情,才不用过分地被外界关注;丈夫沈斌有足够的疼爱与包容,自己才不用过分苦恼于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别说什么男人就应该一心一意,在大环境如此的古代,能遇到沈斌,那是捡到宝贝了;有大姐姐颖嬛的皇后之尊,人们才不会关注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其实也在代表着汪家。
自己一直在成长,可成长的一直很慢。
到了眼下如此,颖姝才发觉,自己成长的还不够快,应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大姐姐颖嬛倒了,二姐姐颖嫦素来与汪家不是亲近,自己便是汪家唯一能管事的女儿;沈家大哥哥沈斓没了,沈斌便是成了沈家的独子,自己便是唯一能管事的儿媳。种种种种,都在告诉自己,如今的形势,不是只需要自己万分小心便可以的。
自己要陪在沈斌,更加挺拔出众,才能撑的起沈斌的心,才能给汪家挣一些面子。
泰康元年十一月十二日,永福侯爷沈岸因长子意外而死病情加重从而撒手人寰,昭明长公主府陷入了双重重孝之中。
宫阙之中的皇帝李明闻言更是悲痛欲绝,当即便是痛苦而抽搐不能行动,更是在醒来之后不顾众人劝阻前去昭明长公主府前去探望。
当圣驾亲至昭明长公主府,公主府门口并未有人迎接,相反只是大门紧闭,皇帝李明吃了个闭门羹。
皇帝身边亲信内监曹顺疑惑:“奴婢分明已然派人知会,说是陛下要亲自来拜祭,怎么长公主娘娘竟不亲自出门迎接,更是连香案洒扫都不见?”说罢,他便气恼地想要上前叫门,却是被皇帝李明叫住。
“姐姐处在悲伤之中,一时间难以规矩体面。可朕与姐姐姐弟之情,岂是因着身份地位便能改变的?今日朕不是什么皇帝,只是来拜祭姐夫与外甥的弟弟,你且好好扣门,切莫摆皇帝的架子才是。”
曹顺应了一声,便立马转变了一副嘴脸上前扣门,连着敲了许久,长公主府门庭竟是依旧无人响应。
奈何皇帝李明竟是铁了心想要进去昭明长公主府,便一直命曹顺继续扣门,终于在曹顺第八十五次扣门之时,长公主府大门终于而开,却是见着昭明长公主与福昌长公主并着斓大奶奶金氏皆穿素服或是孝服端正朝着皇帝李明走了过来,行至院中便是对着皇帝李明直挺挺地跪下,“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甚惊,诧异道:“两位姐姐这是如何?朕今日是来看望姐夫的呀!两位姐姐怎能如此客气?朕如何能受的起?”
昭明长公主跪的笔直,面色端正严肃,“陛下万金之躯,陛下亲临贱地,臣妾等本该出门迎接。奈何家中白事,怕冲撞了陛下龙体,故此迎接超时,还请陛下恕罪。”说罢,昭明长公主便是恭正端肃地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李明更是惊讶,以袖掩面,“大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我的姐姐,咱们姐弟之间,怎用如此多礼?大姐姐这是要与我生分了么?”
“臣妾虽是陛下姐姐,可更是大歆的长公主,按着礼法更是陛下的臣子。臣侍奉君上,自然不得不勤谨些。”
皇帝伸手想要上前搀扶昭明长公主:“姐姐,快起来。”
昭明长公主则是以头触地,“陛下圣体,不可触碰身穿孝服之人。万不吉利。”
皇帝无奈,转手想要去扶福昌长公主,谁料福昌长公主亦是一样的反应。
“两位姐姐,您们这是要做什么呀!”皇帝有些极了,不解问道,说道深处,眼角还不禁流下眼泪,以彰显皇帝的重情谊。
“臣妾不能做什么?臣妾只是觉着,臣妾是不详之人,不配陛下如此敬重。陛下,您还是回宫罢。这低贱之地,容不下大佛。臣妾还要为夫君治丧,恕不能注重规矩,恐怠慢了陛下。”
“姐姐,朕也是来为姐夫治哀的,今日没有天子公主,只有姐弟。姐姐还是让朕进去罢。”
昭明长公主很是坚定地摇头拒绝,面黑如铁:“陛下身为大歆国君,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君王便是君王,岂能以民间儿女私情视之?君王便是君王,岂能和妾等低贱之人称呼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