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本能地往后退却而去,心中更加是抗拒,更有几分看不懂杭贵妃的操作,只摇着头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哪里配说这样的话?这是陛下家事,臣妾怎敢置喙?”
“不。”杭贵妃面上愁云多到不能再多,“汪娘子,本宫当真没有不敬皇后娘娘之心啊!汪娘子是皇后亲妹,想来也是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上话的,你知道的,我素来没有什么害人之心,我只是想要安安分分的,还请皇后娘娘,万不要嫌弃我。”
颖姝心中只是觉着很是复杂,看着杭妃诚恳无比的眼神,从中竟是寻找不到一丝其他旁的想法来,看起来甚是真诚,好似这个人当真就是这么寻思的一般。只是再联想到颖嬛如今的处境,颖姝却是又觉着,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个扮猪吃老虎一样的女子,所有的柔弱善良都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若是这个女子当真是一点野心也无绝对尊重颖嬛,恐怕从前也绝对不至于会发生怀了孩子却不敢公之于众的事情。
“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又会嫌弃您呢?您是大歆尊贵无比的贵妃娘娘,是天下女子之典范,陛下与皇后娘娘向来是敬重您都敬重不及呢!况且您如今是大皇子生母,便更是尊贵了。”颖姝刻意保持着距离道。
“难道……”杭贵妃依旧是娇滴滴的模样,“难道皇后娘娘竟真是因为臣妾生了皇子而不高兴的么?臣妾保证,臣妾的孩子将来绝计不会越过皇后娘娘的孩子去,皇后娘娘的孩子是嫡子,臣妾所生是庶子,臣妾又怎么能比得上呢?”她眼中几乎是要滴落出眼泪来:“或是,或是皇后娘娘愿意,臣妾愿意将大皇子送给皇后娘娘抚养,从今往后臣妾再也不见就是了。”说罢,杭妃的眼泪恰到好处地从眼眶之中滴落了下来,“汪娘子,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如此与您说了啊!”
颖姝见杭妃如此,更是觉着一阵头疼,只是理智告诉自己要赶紧跪下,忙地拒绝杭妃道:“贵妃娘娘这不是折煞臣妾了么?臣妾不过一外命妇,如何敢掺和后宫之事?臣妾心中只愿陛下皇后与贵妃娘娘康健长乐无极便也是了,这实在是陛下家事,臣妾不敢置喙分毫啊!娘娘,臣妾实在是做不到啊!”
杭妃摇着头看着颖姝,颖姝往后退一步,杭妃便是往前走了一步,只道:“汪娘子,我……”她作势想要搀扶起颖姝。
颖姝急速地膝行往后退了几步,也顾不得膝盖疼痛,只能拼命地与杭贵妃保持距离,并且对着杭贵妃磕了一个头道:“贵妃娘娘莫要为难臣妾了,娘娘若是觉着臣妾无用,臣妾便也只能跪在院中罚跪以平娘娘怒火了!”
“汪娘子……你……”杭妃甚为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颖姝竟是会有这般举动,便是呆立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颖姝趁着杭妃还未有反应过来,便是赶紧趋步行至庭院中板直了身子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神色严肃不动,只如雕塑一般。
突然间颖姝开始庆幸小时候在汪家学的那些大家礼仪规矩了,作为必修课之一的罚跪课,颖姝当时上的时候直觉苦不堪言,如今竟是想不到还真有能派上用场这么一天。
犹记得当初在汪家时汪老太太的话:“在咱们家,你自然受罚受的少,可若是往后你出了家门,嫁入婆家或是出入宫廷,少不得有这些时候。你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如今便不要嫌苦楚,将来早晚会有受用之时。”
嗯,如今还真是受用了。
姿态摆的足够低,这样从规矩礼法上便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这样只是受些苦,总比陷入了杭妃的迷魂镇强。
这般跪了一阵,杭妃终究是放弃了以颖姝做为突破口的想法,只是长长一叹,站在门口,眼含忧愁与无奈看着颖姝:“汪娘子,是我唐突了,你去见皇后娘娘罢。今日这些话,就权当我没说罢了。”
“那臣妾就告退了。”颖姝这才心里稍微松快了一口气,但仍是恪守着礼仪规矩,恭敬地拜了拜才下去。
杭妃看着颖姝退出去的背影,便复又是长长一声叹息,“当真就是,毫无办法了么?”
一边杭妃的贴身侍女走上前去扶着微微摇晃的杭妃:“娘娘,何必呢?”
杭妃却是摇摇头:“罢了,你不懂,我就是……唉……”
颖姝回到家中,便是又开始暗地里咒骂起了杭妃来,一边由着杏子给自己按摩,一边抱怨道:“这算是什么事情?这个杭妃,不但欺辱大姐姐,今日还将手伸到我头上了么?可她宣召我,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耀武扬威?可……”
只是心底里又想到杭妃那样几欲哭泣的模样,甚是局促不安,却又不像是装的……
可能是演技太好了罢。颖姝暗自寻思着,便是又随手捡起一筷子酸梅子吃了。
“姑娘真是受苦了,皇后娘娘也是受苦了。”杏子随着颖姝一起表达对于杭妃的不满。
“唉……”提到长姐颖嬛,颖姝心情便是又瞬间不好了,甚至越想越着急:“如今太上皇被锁在南宫,太子殿下处境艰难,大姐姐又……可偏生又都不能入宫,这可怎么办啊?”
恍惚之中,自己竟是陷入一个无法破解的局里面了。
局势总是无法破解,心情也总是陷入焦躁不安,只是尚且怀着身孕,自己又不得不告诉自己要努力镇定平静下来,至少不要影响到自己腹中的孩子才是。
可是心里却隐约有一种神秘感觉在告诉自己,这些日子的风波怕只是刚刚开始,想来不用多久,就会发生令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之事。
她旁敲侧击地将心中所想委婉地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倒也是如此想的,只是长公主与颖姝大约是一样的无奈,“我虽也这般觉着,可是束手无策……那飞桥廊道我虽派人去看了,只是还得有些时日,怕就怕这期间……”
这期间,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
比如太子李沅又是不知道第几次得了重病了。
当最后一次太子李沅被说身体不大康健之后,第二日便有皇帝李明的亲信上·书奏请说太子李沅身子不康健总是七灾八难的,还请废除太子李沅的名分,改立大皇子李汲为太子。
这话自然不会为朝臣们所轻易接受,只是附和这般想法的倒也不在少数。值得一提的则是,其中大多数世家并未有当场表态,只是道:“臣等不知,还请陛下三思。”
只是传到后宫里面,皇后颖嬛与贵妃曹氏是最先反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前往皇帝李明所在的乾元宫请见,奈何结果可想而知,并未有见到皇帝。
皇后颖嬛则是立马率领众人亲自赶往太上皇李景“静心修养身体”的南宫,果间南宫门锁灌铅无法打开,颖嬛便是命令随行侍卫强行破门。
此举自然遭到庶守南宫大门的侍卫的阻拦,然而颖嬛以皇后之尊下令,更是亲自从守门侍卫的手中抽出了刀鞘,只凛凛道:“尔等若是想阻拦本宫,就以此刀杀了本宫!不然本宫以皇后之尊,难道还不能命令尔等了么?”
这下子守门侍卫便是彻底不敢,颖嬛便是率领众人亲入南宫拜见太上皇帝与太上皇后,并且几乎将整个坤宁宫的吃食用具全都搬来了给太上皇夫妇,还对太上皇后道:“委屈皇嫂了。只是如今臣妾也是实在没法子,只能做如今这么多了。还请皇嫂恕罪。”
受了许多磨难的太上皇后越发温和,只是挽着颖嬛连着垂泪不止,抽泣着随便说了几句话,言语之中却丝毫不提皇帝李明的虐·待,只道是对于颖嬛的感谢。
颖嬛却是甚为惶恐不安,连番称自己的不是,最终又说了好久的话才算是散了去。
当甘尚食绘声绘色地将这些情景对着颖姝诉说之后,颖姝的心情便是又不禁沉重了几分。
甘尚食还是趁着出宫采买偷偷跑出来找颖姝说这些事情的。根据甘尚食自己说,她也是第一次跟随皇后颖嬛进入南宫,才知道太上皇处境有多艰难。
“太上皇名义上是在南宫安养,看起来尊贵无比待遇比从前还要好,只是其间甚至还不如冷宫,缺衣少食的。我进去之时,只见台上皇后竟是在自己做饭,那米还是有一半都坏了的,太上皇后与宫人正在一粒一粒挑着,可饶是如此,那也挑不好的,也只能这般将就着。如今都快入冬了,太上皇等人还只着夏装,还是太上皇的几位娘子自己亲手在缝制冬衣。这实在是……骇人听闻啊!”
虽早就料到,却依旧是觉着雷霆轰顶一般,甚为震惊。
“甘姐姐……”颖姝有些着急,想了想却是又缩回手去,不是自己不相信甘尚食,而是不得不谨慎些。
甘尚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看了看颖姝的神情便是全然都明白了,“妹子,我不知该如何让你相信我,只是我受恩于太上皇与太上皇后,且皇后娘娘又是一心帮衬太上皇太上皇后,我自然是心里知道。若是妹子不信,只将我杀了便是,我如今可是微服打扮的,便是怎么查都查不到公主府来。妹子大可搜我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