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一番话倒是使得沈斌瞬间便似是回想起来什么一般,他眉宇间稍稍有些舒展:“倒别说,这还真是个好法子,允王府这些旧事,从先帝后期众人便是有意淡化,便是连着当今陛下都不知道的。”
这些事情,只是极少数皇族之间存在的机密,大概也只会是在嫡系之间传承,曾经先帝与允王之深厚的情分,便是说上几日几都说不完,外人能知道先帝与允王情分深厚,却是不知道为何会情分深厚,以及这情分深厚的表现又在何处。
“这件事情若不是你告诉我的,我也不会知道。想来陛下只是略有耳闻,可有关于允王府的管制,却是松泛的。若是能仔细想想,或许会有法子。”
其实颖姝也是无意之中想到的,她只是想起来从前几朝,亲王公主之家离大内皇宫皆有飞桥廊道,只是后来逐渐取消了这些飞桥,只有深得君王信任宠爱的亲王才能有了。到了先帝之朝,便也只有先帝的堂叔才能获此殊荣,待到允王李杭薨逝后,大歆已然数十年无有王爷公主能有飞桥廊道了。
“自从允王薨逝后宫中城中人人都在传允王府闹鬼,便更是一直未有人前去相看了。只是这飞桥廊道是否能用,怕也未知。”沈斌仔细思索着:“便是连我都是未有去过飞桥廊道的,只有母亲与福昌姨母知道的。”
“这……”有关于这背后具体的事情,颖姝不知道,也说不清楚,确实她也不愿意过多的去掺和,毕竟这些事情到底不是自己能掺和的,自己也只要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也就够了。
“我明儿个去问问母亲。”沈斌思来想去道。他一把抱起颖姝,高兴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一边转还一边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吉祥物,多亏了你了!”
颖姝被摇晃的头晕,似是胃里翻江倒海一般,于是她不禁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极力抗争着男人简单的表达快乐的行为。
“那个……你快放我下来,晃的我头晕目眩的。”颖姝伸出两只胖拳头,狠狠在男人身上捶着。
“怎么就晕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好?”男人很是关心急切地将颖姝放了下来。
“我……”颖姝立在地上,倒是觉着更加晕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便是有些晕晕的,别是气血不足罢。”
“别是怀孕了罢。”男人脱口而出。
颖姝:“……”
结果还真如那男人所料,颖姝还真是……怀了二胎。
当男人高兴的在原地转圈圈之时,颖姝确实觉着如梦似幻一般,分明距离上一个才生出来没有多久,怎么如今就……
怎么如此之快。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什么旁的心情,只是他看着高兴的不成样子的男人,心里便是也稍稍跟着高兴了一点了。
“只是辛苦你了,怀孕是个辛苦事。想咱们丰哥儿才生出来没多久,如今却要你……”男人很是及时地上前对着颖姝表示慰问,一时间便更是温暖了颖姝的心了。
“应当没事罢,这都一年多了。身子早就修养好了,只是总觉着时间过的真快,就好像是丰哥儿就是前两天才生的。”颖姝越想心中倒是越有些低落,自己的丰哥儿分明都一岁半了,正该是需要父母陪在身边牙牙学语的时候,如今却……连个面都见不到。
等到过些日子孩子都会说爹娘了,爹娘却不在身边,这可怎么好。
越是这般想,颖姝便越是心里觉着歉疚,越是心里觉着歉疚,便越是忍不住去想。
男人看着颖姝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便是收回了那喜悦之情,仔细思考一番便是蹲下身子来给颖姝捶着腿,一边道:“可是想丰哥儿了?”
颖姝怔怔地,一时间倒是未有回答。
大概未有回答便算是肯定,沈斌心里也是忍不住“咯噔”一声,只是他若是提出来要将丰哥儿给接回来,想来颖姝也是不愿意的。
“再等等罢。”颖姝开始持续低落,她十分紧张地抓住沈斌的手道:“只求这些事情赶紧平息,若是不然,可真就……”
沈斌一双大眼睛闪着坚毅的光,“一定会尽快平息的。”
当长公主闻听颖姝再次怀孕的消息之时也是觉着十分高兴,她风风火火地跑到悠然院来看望颖姝,又是再三嘱咐颖姝千万要好生歇息,万不可劳动心神。沈斌在一旁都替了长公主应下了,旋即便是又拉着长公主出去去说那飞桥廊道之事。
长公主闻言骤然色变,喜悦的面孔登时间变得凝重严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南宫与大内相连却又算是自成体系,得分辨清楚了才好。等我过些日子入宫再说。”
沈斌听着长公主的话,心里却是有底了许多,长公主此人向来如此,若是想要拒绝便是会直接拒绝,这般回答,便是答允了的意思。
“且先等等,这几日暂且观望。等过些日子我入宫去瞧瞧。”长公主冷静吩咐道,旋即又将话题回归到了颖姝的腹中胎儿身上。
“母亲!”沈斌看着长公主,却是忍不住打断了长公主:“母亲,您是否……不愿意救太上皇?”
“你这是在说什么?”长公主当即反驳道,眼神却是忍不住闪躲。“阿斌,太上皇是我弟弟,我自然比谁都希望太上皇能好好的。若不然,我又岂会掺和这么多?”
沈斌却是无比冷静了些:“只是母亲,可太上皇虽是您的弟弟,太上皇又是否把您当做姐姐了呢?太上皇未有当您做姐姐对您完全信任,这么多年还一直监视怀疑咱们家,您心里有气,难道不是么?所以您犹豫,您怕……”
“你给我闭嘴!”长公主一边高声喊叫着,一边又一巴掌落在了沈斌面上,“你休要信口胡说!我是大歆的长公主,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着大歆。立谁为皇帝,立谁为太子,本就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只是……只是……”长公主摇着头,却是吞吐着说不出话来。
“母亲!”沈斌竟是径直跪下,对着长公主磕了个头继续说道:“母亲,太上皇对咱们家如何,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您分明该知道,如今五舅舅有废立太子之意,一旦成功,阿沅又该如何自处?您可是把阿沅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的啊!若一旦阿沅被废,大歆江山便是被颠覆也未可知,须知那些外族如今正睁着眼睛看着咱们,就是等着大歆变乱,您是长公主,先帝苦苦维系的局面,您当是明白的啊!”
长公主神色一晃,目光便是不觉落在身上穿着的一套织金百蝶穿花金襕百褶马面上,那样华贵明艳的眼色,自然极为耀眼,夕阳的余晖映在那上头的金线上头,反射出更加刺眼的光,连带着红色的底色,恰似能沁出血液似的。
富贵满堂彩,伤神鲜血污。
她转动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斌,自己的儿子如何能不明白,满眼都是赤诚之意,尚且燃烧着热血,恰如自己年轻之时一般充斥着忠义与光亮,可……
“我自然明白,可母亲老了,有些时候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母亲不是太平公主,自然也没有太平公主这般的本事,母亲只是想,保住咱们全家,至少是眼下,要安安生生的才好。”
“可母亲,若是真的改立太子,咱们家又怎会安生?五叔叔既然册封了生母为太后,便说明五叔叔是不想顾念从前外祖母的养育之情了。不然五叔叔也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孩儿素来又阿沅亲近,既是如此,只怕将来,无论如何,都会……还不如索性拼了一把!”
“你!”长公主恶狠狠地指着沈斌:“你这般说,怕是不要命了罢!你是臣下,便不要忘了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这般谋逆悖乱之语,切莫再说了。”
其实沈斌又如何不知这是悖乱之语,无非是他见着此中无侍奉之人在侧才如此说的罢了,既然只是此中只有母子二人,沈斌倒也不怕说的更过分些,索性一股脑全给说了:“难道母亲心里不是如此想的么?您本就不是明哲保身的人,您为了大歆,为了太上皇付出了这么多,为的是先帝与外祖母的教导,为的是守护大歆皇室的太平!您一生骄傲,如今又怎能甘心忍受这般的生活?且我沈家无论如何都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不是咱们想安静就能安静的了的!”
沈斌又想了想,补充说:“且阿沅,儿子实在不能忍心看着他这般。阿沅会是个好君主,儿子无论如何,都要扶着阿沅上了皇位,儿子知道,阿沅才是适合大歆的君主。五舅舅的小儿子,便是再好,也都不是正统,更不是一个适合当君主的人!阿沅受了那么多苦,儿子不能空等!”
长公主愣了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就拿太子这般重要吗?可你不是只有太子,你还有你的媳妇孩子,你的媳妇可是如今皇后亲妹。”
“儿子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无论是阿沅还是颖姝,儿子都要保护好!”沈斌再一次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