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虽与自己这个父亲接触不深,然而却是了解,一旦自己沾染上了任何可能会损害官场前途名声的事情,那么便是怎样解释认错都没有用的。那水仙阁的王姨娘就是个例子。
要不是她怀孕成功产子,只怕现在还会被汪瑛所嫌弃。
她在心底里默默叹息着,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听着汪瑛训斥,并且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是她心底里终究有些不服,不由得争辩了几句:“父亲虽觉得我是错的,可是父亲怎的不想想,若是我顺着那齐常在说话,那只怕将来被有心人传播出去,这就对咱们家的名声好了么?且父亲不想一想,当初若彤姐姐也在,以后若彤姐姐就是太子妃,难道放着太子妃娘娘不管么?女儿是不想沾染了是非,才这般好心提醒齐常在的。只是如今这件事情却是又被翻了出来,只怕在东直门那些话,父亲却是不知道的罢。”
汪瑛面子上却是挂不住,自然更是黑着脸,指着颖姝道:“如今被你嫡母疼爱的更是不知四六了!那可是上头的事情,早就教你事事忍耐,别处风头,上头主子们的事情,你没的瞎掺和些什么?你怎的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马车里呢?”
颖姝其实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只是她虽来到古代便是柔弱装小,然骨子里也有几分轴,自然是气不过,便不由得与汪瑛说出了这些争辩的话语,惹的汪瑛大怒,连声骂道:“我怎么便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来?你且跪着,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才是女儿家该做的事情,什么是女儿家该说的话!”
皓月堂的风声传来,汪老太太亦是大怒,张老老却是劝慰道:“老太太还是赶紧去看看罢,这般下来,三姑娘岂不是要把膝盖都给跪碎了么?”
谁知汪老太太却是黑着脸道:“谁要去管她?早就与她说过,事事都悠着些,别什么事情都冲到前面去,如今可倒好,倒是被她父亲责骂了。且让她跪着长长记性罢。”
汪老太太看着一边的张老老,则是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些膏药草汤?”
张老老嗔道:“还说不想管,这不是上赶着去关心三姑娘?生怕三姑娘有什么的。”
汪老太太则是叹息道:“不是我狠心,只是那齐有贞既然会把这样的小事给摆在面前说,便不能算得上是个好相处的人了。老爷在朝中入内阁,排位还不如齐有贞,若不表态,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风波。这罚跪了,也算是有个交代,以后也用不着齐家不依不饶了。”
张老老点点头:“说到底,你还是关心三姑娘的不是?”
“姝丫头的命,实在是太苦了些。只是这次实在是姝丫头自己的不对,如今沾染上了太子东宫的太子妃与常在,以后的风波如何,可真是……想当年昭惠太后……唉……总不想咱们家的女孩儿门都嫁入皇室,想着怎么也要远离皇室贵胄才是。可是一个两个……”
张老老默然,自然知道这是汪老太太的一块心病,当年深刻接触到权力漩涡的人,自然如今对着权力也是心有余悸,越发胆战心惊。
好在汪瑛终究也真舍不得多责罚颖姝,只罚跪了片刻便命颖姝去闭门思过了,颖姝便被汪老太太与颖嬛照料着上药按摩。
颖姝皱着眉道:“可疼死我了,还是祖母与大姐姐好。”
汪老太太却是阴着脸,心中却是早就心疼不已:“你自然是活该了,谁叫你这般与你父亲争论?”
颖嬛却是护着颖姝:“祖母,那日的情形我也听说了。颖姝难不成防着现成的太子妃娘娘不护着,却是要护着一个中选都未知的侍郎么?谁能知道一个侍郎在内阁的排位竟是要越过父亲呢?”
汪老太太哭笑不得,却是绷着严肃的面孔:“得了,可见我是说不过你们两个了。你这做长姐的,倒是不如先想想自己。等着太子妃吉日一公布,只怕是册封你为和王妃的牒纸也下来了。这和王府可不比太子是年少夫妻,府里的那一个个姬妾可都不是好惹的。这些日子叫你学的规矩,可都学好了?”
颖嬛低着头,面上神情很是复杂。
颖姝则是大惊:“怎么大姐姐这么快便要成亲了么?不能再多留些日子么?”
汪老太太嫌弃道:“混说些什么呢?你倒是告诉告诉我,怎么多留些日子?这不是宫里下赐的事情?这些日子,你可离你大姐姐远些,可得叫你大姐姐多学些东西才好。”
颖姝却是低着头嘟着嘴道:“可是若是大姐姐成了王妃,就算是还未成亲在自己家里都无法相看了。就像是若彤姐姐似的,以后想要亲近,不都难了么?”
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都是忍不住鼻中酸涩,终究汪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松口道:“罢了,趁着能亲近,便多多亲近罢。我们家的女孩儿,我哪里能舍得啊。”
待到晚上,颖姝因着膝盖疼倒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挣扎着起身想要吃些东西,她不想使唤人不安生,便自己下了地悄悄地准备慢慢走到小厨房自己调制些奶茶喝。
想到以后王若彤入了东宫相见不易,连着喝奶茶都是不容易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有些惆怅。
只是她轻手轻脚地走着,经过大姐姐颖嬛的房门口之时,只见里头早就熄灭了烛火,却是传出了细微的说话声音。
“祝公子说,这事是早晚的,陛下的旨意也怪不得姑娘。还请姑娘珍重,以后再不要挂念了。若姑娘到了王府有一日需要祝公子的,祝公子也定然会倾尽全力帮扶。”
尽管声音极其细微,颖姝还是能够听得出颖嬛微弱的哭泣声音:“我能怎么办啊?都是命罢了,早知如此,就不该……”
是颖嬛侍女夏曲的声音:“姑娘,事到如今您就听奴婢一句劝罢。本就是不可能的,您就忘了祝公子罢,和王殿下也是个好的。等到成了婚,咱们还是好生过日子才是。至于祝公子,有缘无份的事情,何必强求呢?”
颖嬛叹息着:“我知道,若是再不放下,只怕我汪氏都完了。”
颖姝守在外头,却是听得心惊胆战,险些惊的一口血给喷出来,这下子便是什么奶茶也都不想喝了,便是赶紧着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她跌跌撞撞地回了去,却是心有余悸,甚至心中不觉生出了悲凉之感。
外人看起来,汪家满门荣耀富贵,几个女哥儿的婚事都是一顶一的富贵,可如今看来,才算是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了。
连着颖嬛这个尊贵的嫡长女都这般,那么自己这个不嫡不庶的,又该何去何从。
她越发开始拼命在脑海之中思索着这一段时期的历史,几乎把自己弄的头疼欲裂。
可是这样的心慌,唯有探究到当年的历史才能寻得一方安心所在。
梳理历史,先帝肃宗为李淳,当今皇帝是为先帝第三子,乃是震动王朝上下的纯禧贵妃张清漪所生;而她所记得的,当今太子虽是那个“好男色”的德宗,然而好像这俩父子之间却是隔着个什么皇帝似的。
再想想,再想想。颖姝努力逼迫着自己再想想这段历史,非得记清楚才是。
再细数如今几个王,她终于算是想起来,以后继位的王却是什么铖王,并非当今京中任何一个皇帝。
她摇着头,恨不得想要捶着自己的头去来想起这些,当迷糊的记忆逐渐清晰,却是越发惶恐。
分明记着,那个铖王的王妃,是什么……汪氏。
汪氏。
就像是被一块厚重的大石头给狠狠地砸在地上,求锤得锤,再也起不来了。
除了自己家的汪氏,还有什么汪氏。
自然这位皇后当的是不安生的,今后的王朝dong乱,外忧内患,那皇位分明是处风雨飘摇之中。如何能坐的安生,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一家平安富贵。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颖姝则更是不知道了。
她记性向来不好,对待历史也是一知半解,等真正到了古代,可就是真是个小迷糊。
抱着这般的想法,颖姝根本一夜都睡不着,等到第二天她眼皮浮肿地起来时,睁眼看到颖嬛时,则是一股脑地抱着颖嬛哭泣不止。
颖嬛则是道颖姝是舍不得自己,故而安抚着颖姝许久。
而众人所期待的太子妃牒纸下发的日子到来这一日,汪府上下果真是等到了宫中的圣旨:“改封和郡王李明为铖亲王位,赐婚汪氏长女为继妃,着于九月二十成婚。”
汪家上下无不觉得扬眉吐气,欢天喜地地将那圣旨供在香岸上拜了又拜,很快就有宫中内侍女官到此,将汪家正堂给隔了开来,为王妃出阁之前小住之所,汪家外男轻易不得相见,便是女眷每日也不过是只有半个时辰按着规矩相见。
父女天伦自是到头,以后汪家再无长女,便只有铖王妃娘娘了。
而当汪家上下都沉浸在欢喜之事,京城中却是引起了一阵恐慌,时疫爆发。
登时,欢喜消散不见,便只有忧愁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