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夫妻倒是睡的很晚才起床,毕竟长公主不在,侯爷沈岸又是一早便去了福昌长公主府去寻成国公张用,这整个公主府便只有只对小夫妻最是尊贵,自然是不用害怕些什么来。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随便用了早饭,却是有下人通传宫内来人宣了旨意,说是皇后想要请诸位诰命夫人以及有品级的女官入宫,颖姝便是只得匆匆忙忙地穿戴整齐出门接旨。却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内监前来的,倒是脸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具体叫什么名字,想是皇后宫中宫人太多的缘故,颖姝所幸便称呼了一声“先生”这样万能的称呼。
“先生不若暂且留下用些茶点,鄙所不盛,恐有招待不周,倒是委屈了先生了。”
那内奸只摆着手:“大娘子严重了,娘子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还得去旁的几位夫人娘子家里头宣旨,倒是不敢耽搁了。娘子只要收拾好,明日赏雪懋典,还请不要耽搁了时辰才好。”
“那妾便不客气了,先生慢走。”颖姝陪着笑看着那内监,便是又转身回到了内宅里头。
沈斌笑呵呵地问怎么一回事,颖姝如实说了,却是不由得抱怨几句:“怎的皇后如今倒是也爱这些风雅之事了?赏雪懋典,只怕是冷的很。”颖姝摇摇头,这几日初冬降了温,这两日说是会有雪,故此皇后召见诸位夫人等赏雪虽是风雅,只是想来便觉着冻人。
“前些年倒是也没有个这么个盛典啊,怎么今日倒是有了,连我这样的麻烦孕妇都要召入宫中,怕是个大场面。”
沈斌仔细回想着:“不知道。我倒是也没听说,想是皇后娘娘临时起意罢了。”
“唉,明日入宫便知道了。”颖姝转头吩咐着香梨道:“帮我把那件金桔色的鸾穿灵芝织金盘绣通袖膝襴的吉服袄子拿出来,还有那件天蓝的仙人拜寿的妆花马面,冠子我一会儿去挑一个。”
沈斌听着颖姝说话,倒是不禁疑问:“哪件袍子?我怎么没见你穿过?”
颖姝得意一笑:“你没见过的多了。这是我祖母在我出嫁前给我赶做的一身嫁妆吉服,正好是给我怀孕之时穿的。”
到了第二日,颖姝不得不早早起床梳妆打扮,自然她也不会放过沈斌,便是抓着沈斌一起起床,让沈斌看着自己穿戴打扮妥当才行。
向来入宫是隆重之事,打扮自然也按着隆重的方向才行。颖姝便是昏昏沉沉地坐在妆台前由着张妈妈与香梨摆弄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被沉沉的发髻与冠子压的头皮疼才算是清醒过来。
沈斌对此表示同情:“当女子真麻烦。”
颖姝哭诉道:“相公真是懂我。”
“我送你?”沈斌笑嘻嘻地搀扶着被花冠压的走路都晃悠的颖姝——她自从怀孕后便一直未有这般隆重的打扮,如今自然是觉着极其不适应。
“嗯……这样不好罢。”颖姝开始谨慎起来,开始思索起这样做到底合不合礼数。
“有什么不好的?”沈斌扶着颖姝坐到饭桌前,“旁的吃不了先喝碗粥罢,不然一路到了宫里也不知能吃什么。”
颖姝点点头,看着沈斌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像是想要祈求家长带自己出去顽的孩子般,便是忍不住一笑,更是心软答应道:“好好好。你陪我入宫,送我到宫门口再回去总成了罢。”
沈斌傻笑的像个心智未开的孩子,只拍手称快道:“那自然是好呀!”
到了宫门口与沈斌告别,看着沈斌骑马远去的背影,颖姝便也由着小内监侍奉下了马车,改换成了软轿—路到了皇后所在的坤明宫门口。只是那坤明门却是大门紧闭,只有王真守在宫门口,见着颖姝便是笑呵呵地行了叉手礼,“汪中使来的好早,见过大娘子。”
“先生好。”皇帝身边的红人,颖姝自然没有安然受礼的资本,便是勉强端着孕妇身体还了礼,便是笑问:“赏雪佳事,陛下也在么?”
王真否认:“倒不是,只是今日晨起,皇后娘娘忽感身体不适,便说这赏雪宴,换到了长寿宫,改由德妃娘娘主持。奴婢守在此处,便是想着告知各位前来赴宴的夫人娘子,只拐去长寿宫德妃娘娘嘉所便是。”
“哦?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我等还去赏雪……”颖姝脑子里自然冒出疑虑,“这臣妾们怎好?”
王真很是客气地打量着颖姝:“这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仁爱,不想因凤体违和便扰了诸位夫人娘子的兴致。”王真躬身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道:“娘子,请罢。”
颖姝再次行了礼,又冲着坤明门行了礼便只得转身再次上了软轿,却是见了许久不见的丽筠也正乘着软轿而来,便是驻足等了片刻。
王真对丽筠的说辞也是如此,两人想了想,又问了王真时辰,便觉时辰尚早,决定步行至朴妃的长寿宫。
两人走在长街上,因着丽筠许久不见颖姝,便是叽叽喳喳地说着许多,同时不忘关切:“你还怀着身子,这般来回走可好?可别累着了。”
颖姝笑着嗔道:“哪就那么娇气了?再说了,软轿不是在咱们身后跟着么?我是觉着在软轿上坐着又闷又癫的,还不如走走。反正瞧着咱俩倒是来早了,不若走动走动。”
丽筠这才放心与颖姝亲近,只是两人不禁疑惑:“若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把宴会取消了便是。怎的倒是转到长寿宫了?这换人主持可解,可赏雪大宴换了殿宇,难不成这准备的东西还能一下子便都搬到长寿宫不成?”
丽筠摇头不解:“谁知呢?只是由此可见,陛下是真心宠爱朴妃娘娘,便是贵妃娘娘,也没有这样代替皇后召见命妇的道理呢。我可听闻,今次入宫的,多是各个世家的太太奶奶,咱们算是特殊被请进来的女官。还算是沾光呢。”
因着二人是步行,到了长寿宫便不是前几位到了的人了,殿中早挤满了一堆夫人娘子,颖姝放眼一看,倒都是什么世家的公侯夫人,皆是权臣循规勋贵之妻女,自己与丽筠反倒是显得不算是身份高贵了。
朴妃今日端的是华贵大方,一身大红色对襟金线打籽绣凤穿牡丹纹的如意夹袄,下身一件缀了珍珠的深蓝攒金织嫦娥玉兔膝襴百褶马面,外罩一件与袄同色的大袖云锦满绣凤凰花的披风,头上梳了最为繁复的叠山云髻,用以一整套的嵌金点翠的凤穿百花头面,两侧饰以缀了珍珠流苏的鎏金玫瑰花样式的挑牌簪子,两耳用七层小楼阁缀了小玛瑙珠子的样式的金耳铛装饰,只一看便是金山玉堆般的光华璀然之气,倒显得年轻的美人平白多了几分雍容成熟的气度,反是与记忆之中那个谦谨纯真的小姑娘有些出入了。
颖姝与丽筠循制行礼:“臣妾拜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朴妃一见颖姝进门眉眼见便是显现出欣喜的神色,只是转念又因着众多之人在场便也只能循着礼节受了颖姝的礼,便是淡淡一笑:“汪娘子与石娘子快坐。”
颖姝与丽筠便是捡着座位坐了,颖姝旁边却正好是自己出嫁之前给自己开过脸的恭顺侯吴克忠的妻子崔夫人。崔夫人对着颖姝淡淡一笑,便是稍稍凑近了与颖姝闲聊:“汪娘子怀着身子,也受了召见?”
颖姝安然一笑:“是啊,赏雪之宴,自然得来附庸风雅。”
崔夫人却是小声“啧啧”道,“这算着规矩,你如今身子重了,本不该来的。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就一时兴起,偏生这一早上却又身子不适,倒是教咱们来了朴妃这里。”崔夫人冷冷一哼:“娘娘若不能主持,便是改日也无不可。怎么就轮到朴妃来招待咱们了呢?果见是陛下宠爱,这浑身金玉堆砌的,还尽是凤凰的模样,虽说咱们寻常妇人也能用凤凰纹样,可也都是盛典,她朴妃的常服上都绣着凤凰,到底是失了对皇后娘娘的尊重了。”
颖姝不觉再次看过去,这才意识道朴妃身上的凤凰花样有些太多了,平素朴妃本是极其素净清雅的人,如今倒是确实不同些。只见朴妃正端坐上首受着几位爱说话的国公妇人的奉承,面上似有局促不安之感,便只能长长一叹,回复崔夫人道:“想来是皇后娘娘托付朴妃娘娘招待咱们,打扮隆重些也是为着皇后娘娘罢。”
崔夫人摇摇头:“倒是不知,只是瞧着到底是准备不好。说好赏雪宴,怎么倒是坐在这殿中喝茶了呢?”
“这不是人没来齐么?夫人也忒急了些,”颖姝顽笑道:“怎么想着一上来便吃吃喝喝不成?”
颖姝话语刚落,殿外便是又起了内监宫女通传的声音,“武清伯府大奶奶到!”
颖姝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许久不见的颖嫦正迈着端庄步伐缓缓进入,她一身浅粉色提花暗梅纹的长披风,下身一件浅紫色的织绣折枝玉兰马面,头上只挽着简约却不简单的发髻另用就一套烧蓝红宝的海棠衔珠头面固定住,周身清雅却不失富贵,仿若是能一下子便将人从冬日带到初春暖阳里一般的一抹光亮般吸人眼球。
颖嫦缓缓上前,对着朴妃极其标准地行着礼:“臣妾参见朴妃娘娘,娘娘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