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斌紧紧拥住,反倒却不再像是以往那般自恋大笑,语气之间反而是沉着了许多似,许久才轻轻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许是颖姝格外敏感的缘故,她却好似是听到了沈斌语气之中的疲惫似的,不觉离了沈斌怀中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庞,瞧了半晌不禁傻傻地问道:“你是不是瘦了呀?怎么我瞧着你倒是瘦了,也丑了。”
沈斌的笑容依旧有些疲倦,却是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捏着颖姝的脸庞,“哪里丑了?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赶着西山训练结束便回家来看你,你倒是嫌弃我。”
颖姝撅着嘴,像个寻求主人依赖的小花猫般靠在沈斌怀中:“人家就是想你了么,可你就是瞧着瘦了,是不是西山的日子不好过啊?”她又捧起沈斌双手,念叨着道:“还有这手,瞧着也粗糙了不少。”她很心疼,便是随手拿过床柜边的一盒子手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你等着,我给你擦擦膏子,手这般粗,怎么弄的?”
沈斌一双笑眼努力隐藏着疲倦,只伸出手来照着颖姝的额头便是敲了一下:“傻子,在兵营练兵,手怎么还能像是大姑娘一般细的?那不就是怪事了么?”
颖姝撅着嘴,只“哦”了一声,又看着笑嘻嘻的沈斌,想了想又道:“你快去沐浴。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沈斌很是温顺地点着头,搂过颖姝的脑袋照着颖姝的额头便是亲了一下:“好勒,你且等着我。”说罢便是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寻思寻思却是又道:“不必等我,你若是困了,便先睡才好。”
颖姝看着沈斌,又哪里能来睡意,只是含着笑微微点着头看着沈斌。
见着沈斌走出去了,颖姝便是复又瘫在床上,莫名放空起来,却是又心安又心慌。
很是矛盾。
她也不知道自己放空了多久,却是听闻了沉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便是见着披着中衣浑身湿漉的沈斌正在往自己走过来。
洗过澡后的沈斌没了身上那层灰,又将面庞上的胡子又给刮了干净,倒还复又回归了那翩翩白净少年郎的模样,他只温和一笑,便是爬上了床,见着颖姝一双明眸依旧在漆漆发光,便是伸出手来轻轻刮了刮颖姝的鼻子,“怎么还不睡?小心明日再出来黑眼圈。”
颖姝勉强一笑:“倒是睡不着,你不在身边,倒是觉着没什么意思。”
沈斌很是意外地看着颖姝:“呦,你倒是与我说实话了。从前可见你都是嘴硬了。”
“哼。”颖姝给沈斌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不嘴硬,你岂不是更加要得意不已了?我这是为你好,怕你太飘,再飘到天上做神仙去。”
沈斌却是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你怎的就不知,我本来便是天上的神仙呢?我可是为了你,才下凡来的。”
颖姝:“噗……”
大概沈斌就是颖姝的开心果,本来陷入沉思心情沉重的颖姝经由沈斌这么一逗弄,反倒是将阴郁心情给驱散了大半。这大概也就是沈斌的厉害之处,无论方才是多么阴雨雷阵,他一来便能做到春和景明,带来阵阵暖阳。
只是那份思量到底是潜藏在心底里的,便是暂时开心也做不到全然忘却,只是能够暂时遮掩,也算是不错了。
颖姝便问道:“我记着你得在西山还留个七八日的。怎么这般早便回来了?”
沈斌面上倏地显现出愤怒的神色来,“陛下说什么要御驾亲征,训练京畿之地官兵,便是派了王真的亲信徒弟来接管西山营队。我与大哥哥,便是都被赶出来了,本想着第二日再回来,家中金锋却是来了信,说你回来了。我怕你有什么事情,便先赶回来了。”
“御驾亲征?”颖姝本能地对这个词语很是敏感,“陛下当真要御驾亲征?”
沈斌瞧着颖姝,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才知道的,之前虽是知道白部屡屡在大同生事,却是不想这般……到了今日陛下忽地知会,我等都是措手不及。”
“哦。”颖姝却是觉着心都凉了半截,心中大石“落地”,倒是带来另外一种慌张。
该来的总要来的。
便是忍不住道:“可是真的?”
“什么?”沈斌不解地看着颖姝:“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是陛下忽地下旨,瞧着倒不像是假的。怎么?你也听说了?”
心底里越发慌张无所依靠,如同掉落三九寒潭深渊却又周身无可裹身取暖之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外头的风忽地变得大了起来,吹在窗边便是发出刺耳的“呼啦”声音,风声呜呜,吹到心里便更是无助,能教秋菊落英,美瓣挂霜。
“没,我没听说。只是自古以来,御驾亲征都是大事,不可贸然决断,陛下怎的就会这般起意呢?”
“谁又知道?”沈斌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奈何我人微言轻,在军中也不过是个虚职,随时可被裁撤,”他气鼓鼓地道:“若是我有些地位,却也不至于这般了。”
他气性发泄完了,便是又想起颖姝来,不禁问道:“对了,你怎么也回来了?不是说教你在铖王府多住几日么?”
“难道大姐姐未说?”
沈斌认真思索道:“铖王妃娘娘倒是还未真说什么,只说是有事,却不知道是何事了。”
“这……”颖姝一时语塞,脑子短路,略微迟了片刻才编了个理由道:“大姐姐家里那位杭小媛,方查出有了身子便小产了,大姐姐生气,便是拷问杭小媛身边那几个人。便自是留不得我的。我又认床,倒也回来了。”
前因后果编的很是清楚明晰,且取材于事实,沈斌倒是也没怀疑,听了之后便是点着头。
“哦,那我倒是知道了。怪不得你瞧着倒是这般愁眉不展。原是因着这事。”沈斌恍然大悟地道。
“嗯,是啊。”颖姝敷衍道。
自然杭小媛之事对于自己的影响也有,颖嬛可是自己最亲近的大姐姐,颖嬛过的不舒坦,自己又如何能高兴?只是加上御驾亲征之事,几下里夹杂在一起,便更是抑郁难理,一时间倒是不知该怨哪一件了。
“你说,陛下不会当真御驾亲征罢。这不得经着群臣同意么?怎么之前倒是一点风声都无的样子。”颖姝想了想,便是又问道。
“唉,所以啊,陛下估计也就是想想。王真那个狗东西,想着把西山大营给收到陛下手中便能决定什么了,只是朝中之事那般复杂,若是朝臣言官都不同意,陛下又能如何呢?”沈斌一提到王真,面上便是忍不住泛起一股子恶心来。
“罢了,早些睡罢。”沈斌看着颖姝,体贴地照着颖姝额头吻了一吻,带来温暖,“这才一日不见,我就想死了。如今倒是好了,我能多陪陪你。你睡罢,我看着你睡。”
“这……你看看我,我怎么能睡的着?”颖姝嗔道:“真是胡闹,你从西山一路快马赶回来,想来更是劳累。不若你早点睡。”
“嗯……我想多看看你。”沈斌憋了半晌,却是说了这么句教人吐血的话。
“噗……”
很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颖姝皱着眉,无奈道:“那好罢好罢。”想想又道:“那你这般看着我,我真睡不着啊!”
“那咱们再聊会儿天罢。”沈斌笑嘻嘻地没个正形道。
“好。”颖姝本就觉着睡不着,便是睁着眼睛靠着沈斌身边与沈斌又说了许多。
男人刚刚洗完澡,身上涂了保湿的用就桂花与沉水香制作而成的膏子,摸起来浑身细腻,闻起来也是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反倒是有了宁心安神的效用。也或许,不是那香膏的作用,而是只要身边有着这个男人,便觉着安心。
“你说,要是御驾亲征了。你们这群武官,会不会跟着去啊?”
“嗯……”男人很认真地沉思了片刻:“国朝素来有世家贵族子弟随军出征的传统。只是这些年此风俗倒也渐渐散了,便是真轮到了公主府,去也无妨。说穿了,我们去便是个摆设,与陛下一样的安全。”
“哦,那就好。”颖姝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嘴上却是道:“但愿不要打仗才好,不然劳民伤财的,也是难做。”
“若是亲征,事关国体,非得朝臣议论谏言才成。陛下不会轻举妄动的,你放心罢。”
“嗯……”颖姝赢着,为着不要自己的思绪被影响道,便是又扯了旁的事情絮絮叨叨地说着。
比如:“雪团这几日终于认得我了,不怕生了,我叫她她还答应了呢。”
“嗯。”
“我给咱们的孩子绣了个肚兜。只是怎么着,也没有朴妃绣的好。”
“嗯。挺好的,别累着你自己。”
“你说要是生下个男孩,该起什么名字呢?生个女孩又要起什么名字呢?嗯,还是不要生女孩了,先生个男孩才好。”
“嗯,下一个再生女孩儿。”男人甚是宠溺地道。
“下一个?”颖姝连连告饶:“我这个都没影呢,你怎么就想着下一个呢?”
“嗯,我连第三个第四个都想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