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仔细回想着,本来她觉着很是正常的事情,如今反应过来,便也不觉得正常了。她看着颖姝,两人相对而视,便是确信了这些事情背后的猫腻。
“去找劳大夫来看看吧,他是两个爷用惯的人。”金氏提议。
“好。”颖姝答应着,“咱们还是如往常一样罢。别再打草惊蛇,只如从前一般该怎么便是怎么罢了。”
金氏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要怎么办。和聪明人相处自然就是有这个好处,不用过多费尽心思去解释,该懂的自然会懂,有些东西可能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能明了了。
之后的日子,在外人看起来,两位奶奶的生活依旧是如从前一般该吃吃该睡睡,吃喝玩乐好不惬意。
只有金氏与颖姝知道,她们两个在半夜又有多努力的去抹一些防止妊娠细纹增长的药膏以此来防止可能会因为吃过多发生的突发细纹。
等了三日,劳先生总算是从外地赶了回来,颖姝与金氏拿出这几日积攒下来的药渣给劳大夫看,然而劳大夫验看了一番之后却是说,这些药渣并没有什么问题。倒是那些五味子,是真真实实下了进去的,且就如颖姝所说的一般,常吃五味子,会导致慢性中毒。
“可我们这几日胃口格外的好,有些不正常,难道真的没什么问题么?”颖姝忽然开窍,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一定不正常。
“是啊,起初我们还觉着有些食欲不振,后来吃着这安胎药调养了一阵子,倒不是食欲不振,反倒是食欲大增。可这增,也不是这么个增加法。”金氏也疑惑,对着劳大夫道:“先生,劳烦你再看看。”
劳大夫忽地一颤,“两位奶奶是说,起初食欲不振,后来是吃了这安胎药吃好了的?”
金氏点点头:“是啊!起初我们两个倒是都差不多,什么都吃不下。”
劳先生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便又是仔细去看那药渣,许久才面色慎重地道:“只怕,还真是这药的问题。”
他为自己方才的疏忽感到抱歉,同时解释道:“按着常理,安胎之药物本来便该加一些开胃之物来的。所以我刚才看便是知道了也没觉着什么,再者孕中能吃也是有些孕妇惯有的反应。可是我方才仔细看了看,两位奶奶的安胎药中开胃之药都是加了足足一倍,可这些药都是吃不死人的,都没什么差错,若是不仔细分辨,也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不妥。”
颖姝与金氏又各自拿出来彼此这些时日的药方来看,结果都是这些药方是对的,里头的药材都是正好的量。
“这些开胃之药若是一般人吃了倒也没什么,且这些药材都是便宜的,便是抓的时候多抓了些也是有的。可是,不会足足抓了这么多,只怕是两位奶奶当真遭了算计。”劳大夫冷静分析道。
“那五味子加上这些安胎药,会有什么后果?”
“这人很是聪明,五味子加上这些开胃的药,效用并不会立即显现,反而是会慢慢的才会有作用。两位奶奶不也是不知不觉便这般能吃且觉着安睡不好了么?”
“是啊,如今想来,还真是后怕。”两个人皆是心有余悸。
“且失眠头疼头晕本就是孕妇正常的反应,谁也不会在意。吃得多更是证明这孩子康健,更是无人会在意了。”劳大夫目光一闪,“长此以往,两位奶奶自然是会不知不觉中了了毒,可这毒性不大,估计不会小产,早产几率倒大,且到时腹中孩子十有八九会不是全须全尾的。且因着开胃之物吃了太多,到时只怕两位奶奶生产会受尽了苦楚,若是遇上早产或是孩子畸形,便是无力回天了。这……可比叫两位奶奶小产还要阴毒了!”
劳大夫嘴角有些抽搐,“此人心思之毒,可以想见。”
“那……如今我们腹中的孩子……”颖姝心中恐惧越发分明,她颤颤巍巍地握紧了金氏的手:“可还好?是康健的么?”
“奶奶放心,便是撑死了两位奶奶也只吃了一个多月,毒性倒也算是微乎其微,只要从今往后断了,便也是了。”
“那就好。”金氏愤愤道:“停了就是。”
“等等。”颖姝却是摇着头:“先生,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这五味子其中之毒的?我总觉着,自己还得再吃几日这些东西。”
“你是疯了?不赶紧把这些停了还在等什么呢?”金氏觉得颖姝的思想很是恐怖,然而她目光与颖姝目光相对之时,她竟是瞬间明白了。
“对,劳先生,你给我们再开些能解这些毒素的药罢。我们还有些用处。”
劳大夫郑重地施了一礼,“两位奶奶放心,劳某定当替两位奶奶料理好。”
颖姝与金氏并没有立即将这些事情告诉沈斌或是沈斓,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选择了先搜集证据再说。
其实深宅大院里的事情看起来复杂,可若是真想查,总会有办法能查出来的。
“鱼食是用鱼虾贝类磨成粉混了那些虫子加上水再烤出来的。制作鱼食与杀鱼的都是在膳司里头的一个小房子里由黄婆子做的。黄婆子是嫂子的陪嫁。听说,有一日祁姨娘去了膳司,和黄婆子说了会子话,求黄婆子宰了一条鱼剔骨,说是给可哥儿做鱼肉粥,她屋里的丫鬟又不会给鱼剔骨。”颖姝很快便探听到了这个消息。
而金氏带来的消息则是,“这酸梅汤的原料倒是都存在药司,竟是差不多的路数。只不过……”金氏说着说着,竟是有些犹豫,她看着颖姝,思量了许久才道:“不过,是可哥儿和一个小厮亲自去的,可哥儿说自己想要吃酸梅,特意去要的。怕是……”金氏看着颖姝,好心安慰:“我知道,你养了几日这孩子,从不因嫡庶苛待他半分,可是他却和他那颠三倒四的小娘一样,真是……”
金氏本就是骄傲的人,素来对于自己这位小叔的庶子不怎么上眼,如今便更是瞧不起了。她更是心疼颖姝,自然便是连连骂道:“呸,什么东西!你对他的好,我可是都瞧在眼里的,放眼整个平京城,哪里有你这样慈爱的嫡母?这小子真是个白眼狼,定是被教坏的。你也别伤心失落,狼崽子哪里能养熟的?只要看好你自己的孩子,比什么都强些。”
她说着说着,自觉这般会伤颖姝的心,便是又柔和了下来劝着颖姝,“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是看错了人。别伤心啊!”
相反的,颖姝反倒是觉得很是平静,许是之前听到的对话让自己早就有了这般的心理准备的缘故,她并未有很是愤怒或是失望的感觉,反而是劝说金氏道:“没事的嫂子,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向着她亲娘,也是应当的。”
至于那些药,最终两人只停留到了祁冉冉身边的侍女小盆曾经去过药方给祁冉冉抓药这个层面上,最后一层窗户纸并没有实质性地捅破,可这般其实和完全捅破也没什么差别。
“真是我连累了嫂子了。”颖姝连声抱歉,“想来是祁氏为了对付我,便是连着嫂子一起中招了。”
“只怕也未必。”金氏却并不这么认为,她看着颖姝,“若是只是为了你,那酸梅鱼食什么的也就罢了。可这药材,却是说不过去,咱们两个的药都是分开了的,她若是想害你,只单单下在你这里便也罢了,何必给我这里再下一层,岂不是平白多了一分风险么?怕只怕,是打从一开始,这人就是冲着两个人来的。”
“啊?只是……她为何要害嫂子?嫂子怀孕,和她完全沾不上边啊!”
“这……”金氏想了想,却是并未有回答颖姝,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双玉手缓缓握紧,许久才道:“这事情,怕是也说不清。还是……交给母亲来说罢。咱们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颖姝心中悄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意味来,隐隐有些惶恐害怕,她甚至觉得,这件事情好似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
而选择告诉公主之前,颖姝不得不将这些事情告诉沈斌,沈斌听罢二话不说便是拔出剑来急冲冲地往外走去,幸好被颖姝给拦住了。
“这贱婢竟是这般猖狂!枉我想要留她一命!竟是给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沈斌气鼓鼓地,最终一巴掌将炕桌给拍成两半。
惊叹于沈斌的力气之余,颖姝小心翼翼地将上头的绣了一半的香囊拿起来收好,然后看着沈斌,“少气些。倒也未必就是她了,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和嫂子的意思,是明日告诉母亲。”
沈斌点头:“是得告诉母亲。她是个难办的,不然我早就把她送走了。若不是因着这些事情,也不至于留她到现在。我原以为,只要我对她好,她能安安分分的也就是了,可竟还是这般不安分。”他看着颖姝,神色和缓了许多,“对不住,这事终究是连累到了你。这里头有些事情,你明日见着母亲,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