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本在与杏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关于姑娘与姑爷何时会和好的问题,杏子对此表示很是乐观:“这有什么?夫妻过日子,上下嘴皮子都有碰在一起的时候呢!难道嘴唇碰在一起咬住了自己还不吃饭了?”杏子拿了块糕饼自己吃了,“嗯,这宫中御赐的糕点真是不错。”
香梨很无奈地白了一眼杏子:“可是……这都两天了,怎么还……”
杏子也对着香梨翻白眼,“急什么啊?那什么来着?杨贵妃,被唐明皇驱逐出宫几个月呢,也不影响人家得宠不是?”
香梨点点头,旋即又是摇了摇头:“不对啊,咱们姑娘又不是杨贵妃。”
“都差不多吧!”杏子从心底里觉着两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差别,反正就是她认为夫妻之间吵吵架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的老爹老娘这么多年就是吵架吵过来的。
香梨不以为然,“可是,杨贵妃终究绞了头发服软不是?咱们姑娘,好像没有……”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杨贵妃是臣子,唐明皇是君。自然是臣子给君服软。可是过日子,咱们姑娘又不是姑爷的下人,又何必先服软呢?我是觉着没什么必要的。你瞧这罢,早晚是咱们姑爷先忍不住。”
香梨依旧抱有怀疑态度,然而这时桃子过来转达了颖姝的意思,香梨因此很惊奇,她觉得自己姑娘是要服软了,“管她谁服软?能和好才是最好的。”
只是素来她出门,总要有人跟着,毕竟她也是体面的丫鬟。然而自从来到别府,跟着的小厮便极少,会些功夫的更少,这般下来倒是只有金锋符合要求,这次便依旧是金锋负责护送香梨去场子里打听。香梨早有准备,看到金锋守在马车前面只是冷淡地福了福,便上车了。
别府到围场里并不算是远,不一会儿便是到了,金锋向来是先下车然后伸出手来扶住香梨的——虽然香梨通常会选择对于金锋的帮助视而不见自顾跳下去。
今次自然也是这般,香梨自顾跳下车去便是往里头走去,结果因着金锋有些挡道香梨脾气也不是很好,便是这般一挥手,金锋便是站不稳生生崴了脚跌倒了。
驾车的人忙地去扶,香梨本往里走着,闻声便是本能地回身一起扶着金锋。只冷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严不严重?”
看了看时辰,香梨不禁面上嫌弃,求着车夫帮自己把金锋扶上了马车里头。
她冷眼看着金锋:“把裙子掀开,让我瞧瞧。”
金锋不好意思,别过头去,“这……”
香梨白了一眼金锋,“别废话,一个大男人还这般扭扭捏捏。”说罢也不管金锋如何,香梨自顾伸手去掀开金锋的裙子与裤管,只见金锋脚踝处红·肿一片,看着很是严重的样子。
“这么严重!你可真是不小心。”香梨着急地道,便是赶紧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攒金织绣的小荷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只扔给金锋:“自己涂上柔柔罢。我得去找姑爷了!”
金锋愣愣地看着香梨,本能地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思考之间,香梨便是已然从车厢里出去了。
金锋手里拿着那小药瓶,一时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咒一般,如石化状,看着那小女子的背影一点点变小。
香梨由着接引宫女指引顺利地到了太子李沅的帐子中,彼时沈斌正与太子李沅品茶闲聊,隐约对话之中则是什么“服软,安分”之类的话语。
等香梨进去请安,两个男人之间的聊天便戛然而止,沈斌则是拍了拍衣服,故意摆出一副端肃的样子道:“是香梨啊,你来做什么?回去告诉奶奶,我今日不回去了。我要……”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沅,故意挤眉弄眼惹人误会地道:“我今日要和太子殿下一起睡。”
若非香梨是个好脾气且知道沈斌性格的,只怕换成谁都要真的以为自己家的姑爷是和太子有一腿的了。香梨熟悉这两位主子,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恭顺笑着,给足了沈斌面子:“二爷,奶奶……奶奶是不好意思来问二爷,只是心里却是记挂。奶奶回家见您未回来连饭都不吃呢!二爷,看奶奶·的意思,是要等着二爷您回去才好呢!”
果然想要沈斌这种人回家便只能给他找台阶下,沈斌听罢,本来还很是严肃冷漠的脸登时便笑开了花:“还真是……也不早说。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回去罢,也不好打搅太子殿下。”
李沅冷冷地看着沈斌,好似早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
沈斌跟着香梨走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反复问香梨关于颖姝的情况,香梨轻轻一笑,不禁揶揄道:“姑爷不是说不关心姑娘怎么样么?怎么如今倒是关心上了呢?”
沈斌大囧,却也很不要脸,“那……那我只是嘴上硬罢了,心里是想的。你也不想想,哪家爷们要把想老婆挂在嘴边的?那岂不是显得我怕老婆么?”
说罢,沈斌冲着香梨讨好似的一笑,“好姐姐,你就与我说说,你家姑娘是怎样的?”
香梨会心一笑,心中对于两个小夫妻的表现很是满意,自然是乐的推波助澜的,“倒也没怎么样,姑爷你还不知道姑娘么?她在人前要是倔,那可是一百八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是她自以为什么都未显露,可咱们几个自小长大的却是知道,那心思啊,后悔啊,关心啊,都写在脸上的。”
沈斌一听,眼神一动,便是不觉加快了脚步,“走,快点回去。”
香梨本能地得意,后一刻却是不得不拼了命去跟上沈斌的大长腿。
香梨上了自己的马车,只使劲嗅了嗅,却是未有闻见药油味道,里头的金锋看见香梨亦是轻轻一颤,然后自觉地挪到了角落里,给香梨让出更宽敞的地方。
“怎么不涂药油?”香梨冷冷道。
“香姑娘,我……”金锋看着香梨,便又开始紧张起来,“我……我想着药油就这么点,怕是珍贵。不敢用……”
香梨嫌弃地看了一眼金锋,金锋却是双手奉上那小药瓶,“香姑娘,我……我是练武之人,没事的,过几日便好了。你……你不用担心。”香梨见状,便是又白了一眼沈斌,也不接过那药瓶,金锋便也一直这般伸出手来看着香梨。
“你若是不擦药,待会子要我扶你么?”
金锋忙摆手道:“不不不,怎么能让姑娘扶我呢?”
“那你还不擦药?”香梨皱眉看着金锋。
“擦擦擦,我这就擦药。”金锋忙地打开药瓶,然后亦是石化,“这……”
毕竟男女大防,总是不好。
香梨会意,却不在乎:“你不过是露个脚踝,又有什么?擦你的就是,我一会可不想扶着你。”
“哦。”金锋呆呆地应着,想了想便是转身掀开衬裙衬裤,往脚踝红·肿处柔着药油。
只是话虽如此,等到回了别府处,金锋还是一瘸一拐地,香梨嘴上嫌弃,终究还是扶着金锋了。
“谢香姑娘了。”
沈斌身边的大山见状想要去帮忙,香梨却给拒绝了,“你得侍奉二爷,我把金公子送到他的住处就好。不费事的。”
金锋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不知怎的,他一看香梨的眼神便是不敢说话了,只是乖乖地由着香梨扶着自己进去。
暖阁中,颖姝眼瞧着天色黯淡,便也做好了沈斌不回来的准备,正由着杏子给自己卸下鬏髻首饰。杏子虽觉着姑娘与姑爷吵架不是要紧之事,然而还是忍不住关心道:“姑娘,您说姑爷会回来么?”
颖姝自己卸下耳饰,“大概是不回来了罢。都这么晚了,香梨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杏子想了想,从颖姝头上挨个卸下钗环首饰,“姑娘你说,你和姑爷,究竟会是谁先服软呢?”
颖姝摇摇头,“不知道,反而如今我是不想服软。”
杏子“哦”了一声,“可是姑娘,您想过没有,若是姑爷气性大了,去了祁冉冉那处。您该怎么办啊?”
颖姝则回答:“能怎么办?”她耸了耸肩,“爱去就去呗!难不成,他要是真心想去,我还拦着?没理由。”
“姑娘便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颖姝本就一直秉持着婚姻不过是交易的态势,便是时至如今也觉得自己未有更改想法,只道:“他想去就去喽!我又不是没他便不能活。”
“可姑娘,你们是夫妻,姑爷喜欢您,您也喜欢姑爷。若是姑爷变心,您不伤心?”杏子就觉得自己有些晕,她根本不知道颖姝在说些什么。
“他都去别人处了,我还伤心什么?再说了,他若是变心,我也管不住啊。”颖姝摇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的才是最为真实的自己,“我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这般伤心?那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
“可是……姑娘您是喜欢姑爷的啊!”
“那就更没什么说的了啊!他都不喜欢我了,我还喜欢他做什么?人啊,本来不就该是这样么?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不给是自己找罪受么?所以,我的喜欢指只会分给喜欢自己的人。若是他整日里张罗着喜欢旁人,那我也轻松了,只要做好我的大娘子不就是了?”
杏子很模糊,“可是姑娘……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不管那个人喜不喜欢自己都会继续喜欢的么?那姑娘这样……还算是喜欢姑爷么?”
其实杏子这样的想法,前世的王淼淼最初是这么想的,最后发现自己很受伤。而自从来到了古代,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特定时代背景下,许多女人好像都没有得到自己丈夫的爱情,于是她才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奉行这条准则,更是渐渐内化于心,倒也渐渐抛弃淡忘了原本的爱情观,“是么?那可能,我就是不喜欢他罢。”
“咚咙”一声,似是门口屏风被人撞·击,杏子出门一看,不禁高声:“姑……爷?”
沈斌狠狠地踹了一脚屏风,便是往外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