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福昌长公主说的缘故,又因着成国公素来与汪瑛为兄弟,因此送请帖这事情便是尽归成国公张用来了。这日天气正好,成国公便前来与汪瑛商议事情,顺便说起福昌长公主要请家里女眷看戏之事,成国公素来不重虚礼,便是提出要看看几个女哥儿。
汪瑛当即便请着刘氏带着三个姑娘出来相见。三个姝挨个行礼,成国公眉开眼笑的,当即便是从怀里摸出一只如意锦云的香囊给了颖姝,乐呵呵地道:“许久不见姝姐儿了,还望姝姐不要嫌弃才好。”
颖姝结果那香囊,掂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便明白里面肯定是装了个金锭子之类的,心中大喜,嘴也格外的像抹了蜜一般的甜,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对着成国公行礼:“叔父所赐,颖姝自然只能收下了,不然叔父也该不安心了不是?”
成国公豪爽,素来不喜欢那些欲迎还拒的虚伪礼节,看着颖姝这般直接的“贪财”反倒是觉得颖姝清爽直率,越发知道妻子为何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了。自然是笑着回应:“这姝姐儿鬼精怪的,难怪我们家公主喜欢。”
汪瑛自觉长脸,便是与着成国公攀谈一番,却是听得外头乱哄哄的声音,汪瑛不禁蹙眉,问道:“这是怎的了?发升兄在这里,没的丢人。”
成国公张用却是笑眯眯的连连摆手:“无事无事,怕是有什么大事,汪老弟无妨,且去看看罢。”
谁知那乱哄哄的声音越来越近,众人定睛一看,竟是王姨娘闯到了前厅来了。
汪瑛老爷越发吹胡子瞪眼的不满,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回去,没的丢人。”
成国公自然不在意这些,两人本就是亲若兄弟,便是这位王姨娘自然也见过不少次,“无妨,小弟妹想是有事,定然紧急。”
一边端坐的颖嫦却是登时慌了起来,冲下去紧紧抱着王姨娘:“小娘,您这是怎么了?”
众人仔细一瞧,却是见着王姨娘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却是有神,好似是带着十足十的恨意似的。
“看来,我是不适宜在这里了。”成国公很是识趣,便是站起欲走。
谁知王姨娘却是拼了力气朗声道:“久闻成国公爷周正气节,又与我家老爷亲若兄弟,今日还请成国公给妾身做个见证。也算是给妾身还有颖嬛一份善待!”
成国公讪讪的看着汪瑛,如此汪瑛倒是也不好立即送走成国公,只得道:“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了才是,这里岂能是你来的地方?”
王姨娘放开颖嫦的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着汪瑛叩首,等再抬头,一双姣好模样的面庞便是浑然带着眼泪,芙蓉泣露般柔弱无依。
颖姝看在眼中,想了想这件事情与自己毫无干系,此刻颖嬛亦是过来扯着自己,“爹爹,既然是王姨娘的事情,我与颖姝都是小辈,便先撤了。”
王姨娘倒是凑过来拦着:“这事情也请大姑娘与三姑娘做个见证才是。”
汪瑛越发觉着丢人,对着王姨娘吹胡子瞪眼的,“你到底有规矩没有?闹的这般大。”
王姨娘更是哭的凄凄然,“老爷,奴婢对不住您,奴婢腹中的孩子,险些便没有了啊!”
众人皆是大惊,不知何故。
汪瑛更是瘫在椅子上:“怎么会?前些日子不是说,你腹中的胎好好的么?”
王姨娘只是跪在地上抽泣着:“奴婢也想知道啊?怎么好好的孩子,就突地这般虚弱呢?”
此刻跪在王姨娘身后的江如娘对着汪瑛道:“老爷,奴婢一直伺候在姨娘身边,一直一来,姨娘身子是康健无比的。虽说有害喜的症状,只是不过是妇人之间常有的症状。只是从前几日开始,姨娘身子便偶尔有下红的症状,今日早上看,大夫竟是说,姨娘的身子幸亏看的早。不然就什么都保不住了啊!”
成国公不觉咳嗽了几声,这分明是人家后宅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家的男子便是关系再亲密守在这里也不适当了,便是无论如何也铁了心要走开。
只是王姨娘一见成国公要走,便是要死要活地留着成国公:“这家里没人能给我做主了,成国公,您与奴婢是从小的交情,就容奴婢说两句罢。”说罢,王姨娘便是捂着肚子,一副要死的样子。
汪瑛此刻心中便是一半怒火一半又担忧自己的孩子真有什么事情,便只能求着成国公留下:“发升兄与我亲哥哥无异,这事还得求哥哥帮衬着。”
成国公左右为难,只转念一想,王姨娘是自己家儿媳妇的生母,倒也不算是过分掺和,便坚定了心意坐着了。
“既然是存疑,那吃食可都查验了?”汪瑛略有些不耐烦。
“自然是都查验的,大夫说,一应吃食用具都无差错,只是……小娘自有孕,便是爱吃一些三姑娘房中给的酸枣酸杏什么的。大夫说……”江娘子看着一边的颖姝,颤声道:“说是三姑娘那些酸枣子里,有些……红花。”
“红花?”颖姝险些将茶喷出,忙地站起:“这……”
按照前世的王淼淼的那些古装剧经验,红花这等东西,活血化瘀、散湿去肿,却是会造成流产,常用于各种宫斗宅斗小说电视中作为金牌辅助之用。
她当时就慌了,那些给王姨娘的酸枣酸杏可是自己做的。一旦出了问题,又是当着成国公这个外人的面,若是汪瑛不处置好,自己可就要“名声远扬”了。
果然后宅之中的女人,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想要搞对手,就得搞死才行。
锅从天降,悲催万分。
“父亲……我……”颖姝话刚说三个字,却是听得颖嬛的声音:“父亲,这事定然不会,这酸杏子酸枣子是姝丫头作的不假,只是红花价贵,颖姝一个月的银子才那么点,如何能买的起?”
“妾身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三姑娘,竟是让三姑娘如此怨恨?”王姨娘哭天喊地的,捂着肚子道:“三姑娘,妾身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颖姝有口难辩,她根本没有想过害王姨娘,只是王姨娘却是咬死不放,哪里能够轻易脱身。她敢在成国公这个外人面前闹,便是铁定了想要咬死自己。
“那我倒是想要问问王姨娘,这酸杏酸枣,可本来是给颖姝做出来馋嘴玩的。本就不是给您的,您自己倒是巴巴地上赶着去膳房抢姝丫头的东西,如今吃出了问题,您倒是自己怪姝丫头么?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且先起来,既是说身子不适,还跪着做什么?”汪瑛沉着脸命人搀扶着王姨娘起身,又问:“太太何处?”
“太太正在欢寿轩陪老太太礼佛。”
“去把太太请来,别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年纪大,别教她担心。”
片刻,太太刘氏便到了,一路上自然将事情来龙去脉给听清楚了,甫一看见王姨娘正在哪里散发眼泪攻势便是忍不住皱眉,斥责道:“既然是身子不适,就好好歇着,说那么多话也不怕闪着你的舌头。”
刘氏的脸色比汪瑛还难看,也不顾及成国公在侧,“老爷这里兴师动众的,也不怕成国公笑话。”说罢刘氏便是对着成国公行礼:“成国公笑话了。”
颖姝离了座位,跪在地上,“父亲,母亲,起初是因着膳房里给女儿做了些酸杏开胃。后来膳房里的人说,是王姨娘房里的江娘子把那些酸枣子拿去说是安胎用。女儿想着,女儿既然是晚辈,王姨娘怀了小弟弟,自然得孝顺。左右又不知道如何侍奉,便自己动手做了些酸杏干给王姨娘安胎用。却是不知,这红花是哪里来的。”
“父亲,定然是姝丫头瞧不起我小娘曾是二娘身边的丫鬟心中便有不满害了我小娘去!”颖嫦很是激动,“小娘太可怜了。”
颖姝还没有慌乱,暗暗一沉,“女儿知道王姨娘怀着身孕非比寻常,自然得事事谨慎思量,自然女儿制作这些东西用了什么原料都由着膳房的人记录在册,什么原料什么手工什么来处都是记载着的。既然大夫说是有红花,那父亲只要查便是了。”
“还请父亲派人去我屋子里妆台上右手边手底下第二格里找一蓝色的册子,挨个查验,自然就能还王姨娘一个安心。
等到汪瑛看着那些记录在册的原料,自然不会有什么红花之类,至于各类原料用处都记载的好好的,原料或是各处采买,或是自家乡下庄子里进献的。大概都不会有差。”
“原料在膳房里都存着,大可请人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成国公在一旁看着,只是觉得心惊,分明是个文官清流人家,妻妾之间竟是出了这么多弯弯绕绕,而因着自己妻子分外关心颖姝的缘故,他也不觉多打量了颖姝几分。
这个丫头,很不简单。
最终查验的结果出来了,只在一袋子陈皮粉末之中发现了一点点红花碎叶。
“回禀老爷,这陈皮粉是咱们自己家在京郊萍桐庄子里送上来的,保管陈皮的,是膳房的掌事崔妈妈。至于庄子里的管事,是潘妈妈。”汪瑛身边的客茗娓娓道来。
刘氏冷冷发话:“我怎么记得,这崔妈妈,是老太太举荐的人;而潘婆子,是王姨娘你的远房表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