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汪家上下期盼的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汪老太太与颖嬛本打算亲自去宫中求情,然而连皇后太后的面都没有见成,连递上去想要进宫请安的折子都被驳斥出来了。福昌长公主本去求了皇后想要探听风声,结果皇后只道:“二姐姐还是别去找陛下主动说这事了,我不是没有求过陛下,却也被陛下给斥责了一顿,还警告我后宫不能干政。太后与两位太妃那里求更是不管用,且不说太后是向来不管事的,两位太妃或许别的能说,这关于白部的,两位太妃便是连提都不能提。二姐姐,听本宫一句劝罢,少些事端,本来二姐夫都被斥责了,您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还怕惹恼了陛下。如今陛下最轻信王真,王真说什么便是什么,本宫也是劝说不得啊!”
福昌长公主一听,所幸也不肯在皇帝面前提这些事情了,于是急急忙忙去了汪府,很是歉疚地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福昌长公主很遗憾地道:“陛下最是轻信王真,后宫之中如今瞧着皇后和贵妃都说不上话,倒是朴妃还能说上话,王真也多有巴结。只是王真想要废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去求朴妃,太子与铖王那边倒是难做。汪大人固然得顾及,只是整个汪家也不能折进去才是啊!”
福昌长公主言下之意,只怕是汪瑛这次,凶多吉少了。
这般,汪老太太便是在外人面前也撑不下去慌了神来了,“这可怎生是好?难道我瑛儿竟是不能出来了么?”
福昌长公主想了想,忽地似想起来了什么般,“倒是……姝姐儿那里,或许可行。”
“烦请公主赐教。”刘氏也慌了神,很是焦急。
“姝姐儿是女官,是汪家女眷中不用递送折子便能入宫的。三日后姝姐儿不就要入宫了么?请姝姐儿去问问朴妃的意思,再去问问太子妃。太子妃如今忙着侍奉太子,是不指望太子妃能帮上什么忙的,只是把意思说清楚,汪家便还是太子这方的人。只要阿沅不说什么,通过朴妃去问问也不是不可。虽是不大能成,可也只有这法子了。”
最后经过汪家上下的讨论,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
三日后颖姝当值入宫,立即先跑到皇后宫门口求见,然而皇后的坤明宫竟是宫门紧闭,只推说身子不适,并不想要相见。
于是颖姝又跑到了长寿宫门口跪着,深深叩首,“臣妾求见德妃娘娘!”
朴妃自然是个心地良善之人,见着颖姝泣涕涟涟的样子更是不忍,只得道:“汪姐姐,我也未必能帮上你。我只能尽力去陛下面前劝上一劝了,只是陛下能否听得下去,可就未知了。”
“多谢娘娘!”颖姝只觉得感激加上羞愧,毕竟朴妃那处是自己不愿意沾染的是非之地,然而这次为着汪瑛,自己也只得假装与朴妃亲近,试图用曾经的一点点情分求得朴妃的怜悯了。
其实细细想来,哪怕是沈斌说朴妃这里是个多事的地方,可实际上,朴妃这里出的事情极少,反倒是自己这里出的事情很多。从颖嫦的婚事开始,自己与汪家所处,才真正是多事之秋。
不知道一直将朴妃认定为多事之人的沈斌看见今日的状况,究竟会怎么想。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就只有“多事”这个人才能给自己了。
又想到,自己也是许久未有见到沈斌了。也不知道,沈斌这小子究竟恢复的怎么样,能不能撑的过瘟疫这关。
“你的意思我知道,为着救你父亲,哪怕是跟朴妃说些什么也都不要紧。”若彤知道颖姝的来意,便是温言安慰:“如今情况非常,你放心,殿下不会多想的。本来我也想去求求皇后与贵妃,只是你也知道,殿下卧病,我忙于照顾。再者,陛下一直看不惯殿下,今次殿下为了沈公子晕厥,陛下本就不满,若是我们去求情,殿下处境怕是更要艰难些了。”
这种时刻,颖姝自然能够理解,太子这里本来就从未指望过能帮上什么忙,能体谅便已然很是感激,少不得又提出看看太子。
若彤只道:“殿下身子不好,倒也不想见人了。你也不用去看,回头我和殿下说说便是了。”
“嗯。”颖姝只是甚为平静地应答。
“听说……”若彤犹豫着,然终究是说了,“沈公子如今的病,怕是没什么进展,公主府,好像……都在提前准备喜木了。”
一重打击不够,另外一重打击接着又来,颖姝那里会想到这些,当即便是怔住。状如痴呆,一时无法接受。
“我……我总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若彤很是歉疚,扶住颖姝:“只是我想,你总是关心沈斌的罢。这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你罢,毕竟,你们也算是朋友了。”
若彤说罢,便是仔细打量着颖姝的神色,眼见着颖姝目光之中久久未有恢复光彩,便是彻底慌了神,“颖姝,颖姝,你这是怎么了?”
然颖姝眼前一黑,竟是生生往后倒了去。
等到颖姝醒来,竟是在家中宅邸。旁边围着汪老太太与刘氏。
还未等汪老太太问颖姝身体如何,颖姝竟是先哭出来,“祖母,母亲,父亲的事,究竟该怎么办啊?”她看着刘氏与汪老太太,焦急地问道:“朴妃那里有消息了么?”
见着刘氏无奈的摇头,颖姝心中也凉了半截。
“你身子可还好?”汪老太太亦是含着眼泪。
“祖母,我都好。只是心中有些郁结罢了。”
汪老太太与刘氏皆不约而同地叹起气来,如今整个汪家处于阴霾之中,好似也只能叹气了。
等到五日后再入宫,颖姝前去拜会朴妃,朴妃则也是皱着眉头:“我本来在陛下面前便说不上什么话,陛下听我这样说,倒是没斥责我,只是叫我不要再说了。我也没什么法子。我又去问王真,王真也说无法,倒是说能暂且听我的帮我说几句罢了。只是我瞧着王真那样子,倒也不像是个能帮我的。”
朴妃很歉疚地道:“你别怪我,我也尽力了。”
颖姝早料到是这般的结果,只是听到了倒又是另外一重心境了。颖姝看着带着歉疚神色的朴妃,心中又是一番愧疚:“陛下未斥责娘娘罢。”
朴妃摇了摇头,对着颖姝笑道:“未有的事情,陛下只是不高兴,却没有斥责我。”
然后朴妃身后的宫女却是忍不住“哼”了一声,朴妃来不及阻止,便听那宫女抱怨道:“大人下次还是别找我们家娘娘了罢。我们家娘娘是个心善的,可也绝对不是这么个心善法,我们娘娘为了大人的事情,跑到乾元宫去求陛下,竟是生生被陛下给斥责了。可不是娘娘说的那样,大人……”
“住嘴!”颖姝甚是觉着脸红之时,朴妃严厉呵斥住了那下宫女:“你胡说些什么?没有的事情。”又看向颖姝:“姐姐,陛下就是说话说的重了些,没事的。你别听敏贞瞎说。”
朴妃对着颖姝傻傻笑着,似是在告诉颖姝放心不要担忧,然而朴妃越是这般,颖姝便越是自责愧疚。更是想到从前种种冷淡避开的样子。
倒是显得自己狭隘了。
想来想去,便是深深跪倒感谢,再无他法能表达自己的感激。
等回到家中,门口的小厮见状竟是一脸惊慌的模样:“姑娘,老太太与太太请您去正厅一趟,昭明长公主来访。”
她心中一动,便是提着裙子赶紧到了正厅。
正厅中,只见许久未见的昭明长公主端坐在左边上首,汪老太太在右侧,刘氏坐在左下首,汪家女眷俱是一脸凝重正襟危坐之状,昭明长公主则是一如既往地端着架子缓缓喝着茶饮。饶是沈斌那般的事情也未有见到长公主显现出几分疲乏,反倒是她见到颖姝之时挤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来。
“姝姐儿回来了!”语气虽客气且故作轻松,却是藏不住淡漠与距离。
“参见昭明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颖姝磕了头,便是坐在右侧,甚是恭敬谦卑地看着昭明长公主。
“娘娘,姝姐儿都回来了。不知道您想说些什么。”纵使汪老太太在平京城算是尊贵得众人尊重,对着昭明长公主也不得不客客气气的。
昭明长公主一如既往地端着尊贵的架子,反倒先是问起颖姝来:“姝姐儿在宫中一切如何?”
“回长公主的话,一切甚好。谢长公主娘娘关怀。”标准的句式,想都不用想便能脱口而成。
“那就好。”昭明长公主冷冷一笑,看着汪老太太:“老太太,本宫也听说了贵府之事,心中急切却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只是我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个法子,或许还能有些用处。不知老太太可否有兴趣听上一听?”
对于如今的汪家而言,能抓住一点机会便是一点,又如何有不肯听的?因此昭明长公主在汪老太太与刘氏点头后便缓缓道:“汪大人这事,陛下下旨,我本是没法子的。毕竟是国有国法,触怒陛下本就难以宽恕。只是咱们大歆还有一条法令,皇亲之亲,或可减刑。嬛姐儿是王妃,汪大人为王妃之母,可减刑至流放。可若是再与皇家结一门亲事,本宫再说上一说,或许,凭着本宫的薄面,能无罪呢!我家侯爷有些亲戚在国子监里上学,这些监生为着自己的老师李时勉准备伏阙求告,若能带上汪老爷,定可保汪老爷平安。”
颖姝尚且云里雾里,然直觉只觉着定然没什么好事。只听得汪老太太的声音竟是生生有些颤抖,看着昭明长公主的眼神亦是有些惊慌,“敢问长公主,您是何意?”
长公主放下了茶碗,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老太太也知道,我家斌哥儿如今是不成了。只是这孩子还未有成亲,将来写在族谱上终究不好看些。”
长公主看着颖姝:“若是姝姐儿能嫁给斌哥儿为媳妇,倒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