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上下一片愁云,林老爷子醒来哭着骂长子林皓不孝,骂完林皓骂自己,当初为何要虚荣,非要林家出个读书人,要入士途,若不是他的执念,林皓就不会读书,不读书就不会赶考,不赶考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还把长子林皓的命给送了。
早知道他回家是死,又何苦找了他三十年?让他在乡下平平安安的生活不好吗?
林老爷子的一番话让林杰,安然心中甚是内疚,林杰执意找的大哥,是他害死了大哥呀。
安然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若不是她怂恿卫临为父报仇,替司徒将军伸冤,他们一家人就不会来京,爹和娘也就不会死于非命。
林家上家祭祀完林皓和安锦后,林杰便将家中的财物清点,除了留了几个自己靠得住的下人,其余全谴散了。
林杰将钱庄存银交给安然,“婉儿,叔接管林家三十有载,父亲当初就说,家中资产分配以长子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与其余兄弟平分,其他兄弟拿到资产走了,大哥的那份一直在我这里,都有我打理,经营了三十多年,林家生意虽说不是富可敌过,但也小有资底,我一直算着帐,本就等大哥与安嫂嫂成了亲后将他的一半归还于他,如今大哥不在了,这份我理应给你。”
安然接过钱庄存银一看,竟有三十一万之多,“叔,我不能要,这些银子是您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挣来的,虽说有我爹的财产,但林家本就一体,何分你我?叔,这些银子放在你这,将来若有需要再用不迟,这么多银子以后一定会有它大用处的。”
林杰见侄女不接,便道:“也好,叔先帮你保管着,若有需要,就问叔要,咱家有家底,你和卫临孩子们别怕,林家是你们的后盾,不管做什么,叔都支持你们。”
这腐败的朝庭,林杰也是失望至极。
“嗯,叔,我们收拾东西吧,我们到了南境,卫临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为我爹娘他们报仇。”安然泪水盈眶道。
“好。”京中的房子林杰没打算卖,就收拾了必要的物品,留了俩个可靠下人留守,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回到这里的。
林家送棺京城本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但南境将军一身戎装,高头大马,又带着几十名侍卫守在最热闹的永定街,想不围观都难。
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很多人摇头。
南境卫将军在进京时很多人是见过的,如今面色沉沉,一身肃穆地站在街头,大家都很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倏地,一条巷子传来出殡的悲乐,大家正想说晦气时,卫将军跳下马,跪在地上。
京城百姓更好奇了,这是死了谁啊?连风头正盛的南境卫将军也要亲自送葬?
林家买了专用的马车拖棺,卫临一见棺材,大声喊道:“娘,儿子不孝,不能为您送葬守孝,崔相欺我,辱我,逼我休妻娶他女儿,儿对不起您,愧对卫家啊。”
“娘啊,可儿不这么做,崔相便不让您回乡安葬,入土为安,儿给您叩头,送您出城。”卫临起身时,几十名侍卫将他按住,一人道:“卫将军,相爷只答应让你送葬,并非让你出城。”
京城百姓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崔相做的这也太过分了吧?逼卫将军休妻娶他女儿,还不让他送母棺回乡入葬,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子为母送葬守孝本是天道伦常,为何不放卫将军?”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喊道。
“就是,如此仗势欺人皇上也不管吗?”又一人道。
“能管什么呀?崔相在朝中只手遮天,连皇上都忌讳他八分,崔相看中的女婿,逼他休妻再正常不过了,但子为母送葬居然还不肯着实也太霸道了,若为人子女连孝都不要了,郫国还以何治国?他凭什么身居丞相之位?”又有人大声言论指责崔相的暴行。
“就是。”大家纷纷认同。
“娘。”卫临又一大喊,叫得悲恸凄惨,让围观的百姓闻之落泪。
安然全身孝衣,‘不敢’靠近,站在棺材边哭道:“卫临,你别反抗了,你斗不过崔相的,回去吧,我会替你安葬好婆婆,带着孩子们替你守孝。”
卫临被死死的按在地上,脸上挣扎出几道血迹,但还是极力抬头,痛苦的看向安然,连声音都叫哑了,“娘子,我卫临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
“爹。”卫国卫洲卫城想冲过去,被安然拦住。
百姓们看不下去,想去帮卫将军可怜的一家,但那些个侍卫一个个横眉怒目,明晃的大刀紧紧地握在手中,随时要杀人般,百姓们虽气愤,但还是惧怕侍卫们手中的刀,没人上前,毕竟他们也是有家有口,怎敢冲动。
安然见京中百姓的情绪调动的差不多了,对卫临道:“卫临,别挣扎了,回去吧,我们送娘出城了,你好好保重。”
“娘,娘子,卫临对不起你们啊。”卫临‘不甘心’地大哭,目送着林家送葬队伍渐渐远去出城。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有人气的将手里的东西都给砸到了地上。
“要不我们写万民书,为卫将军报屈?”有人提议道。
一人推了推那个提议之人,小声道:“你不要命了,崔相是什么人,你得罪他,一家人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是啊,皇上都管不了的事,我们就算写万民书也是没用。”有人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
卫临被‘押’回了翠宣别菀,百姓们一路送他,送到界线之处时,大家都在感概,镇守南境的功将,入京竟换来这种下场,如此下去,还有哪位将军愿替国卖命?这郫国快成他崔相的天下了。
崔炎受的安锦那一脚,整整昏迷了五天五夜来舒醒过来,守着他的是四夫人,四夫人心神不定,有些慌乱,崔炎见到她此种忧心时着实感动,轻轻地拉着四夫人的手道:“本相没事,让你担心了。”
四夫人见相爷醒了,先是一楞,随后便哇地大哭了起来,“相爷,你终于醒了?外面都乱套了,府里夜夜被人扔石头不说,还有人扔毒蛇毒蝎,我们害怕极了。”
“谁这么大胆?”崔炎起身问。
他昏迷的这几天竟有人敢在他相府扔石头毒蛇,这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妾不知道,昨日府中采办出府买菜,在甲子巷被人套头打死了,相爷,您在不醒来,府里都要断粮了。”四夫人嘤嘤地哭道。
“竟有这种事?京兆府尹干嘛用的?府中侍卫呢?”崔炎问。
“我们哪出得去报官啊,府中的侍卫不是都被您调去翠宣别菀了么?”四夫人回道。
崔炎:“……”
“夫人,你可知林皓的消息?”崔炎无瑕理会府里之事,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林皓怎么样了?林皓他最终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崔炎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相爷别提他了,就是因为他死了,卫将军的娘也死了,坊间传闻他俩都是相爷害死的,就为了将五小姐嫁给卫将军,逼得卫将军娘以死抗婚,相爷霸道还不让卫将军回乡送葬守孝,京城百姓才会激怒,都替卫将军报屈呢。”相府之所以弄成这样,还不是这些刁民人云亦云,群愤激昂,大骂相府攻击相府造成的。
此事就算报官,他们也抓不到人。
“本相不让卫将军回乡送葬守孝?卫将军的娘也死了?”崔炎虽惊诧,但一想,那个安锦对林皓情深义重,俩人相守三十余年,林皓横死他府中,安锦殉情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坊间传他不让卫将军回乡送葬守孝又是怎么回事?
是卫临?是卫临演的一出苦肉计?
他想用民愤激怒百姓来讨伐他为他父亲林皓还有他娘报仇。
好毒的计谋啊。
崔炎顾不得什么,从床上起来穿衣,想要稳定现在的乱局必须让城郊驻军进城压制,后他再向京中百姓慢慢解释。
放了飞鸽大致两三个时辰城郊驻军便会进城了。
“哎哟。”又一下人不知被哪扔来的石头砸伤。
“谁这么大胆?”崔炎怒问。
被砸伤的下人捂着头道:“相爷,查不出是谁,相府这些天门口外每天都有人在耍杂,围观者众多,谁也不知道是谁朝咱府中扔进个什么东西进来。”
崔炎气得颤抖,他真的没有想到卫临竟如此卑鄙,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攻击他相府。
他不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吗?如此小人。
好在城郊驻军接到命令进了城,到达相府将这些捣乱的百姓赶走了,相府才得安宁。
崔炎出府,对领军的莫将军道:“走,随本相去翠宣别菀看看。”
“是!”莫将军领命。
崔炎还未走到翠宣别菀,就看到卫临一身脏衣,在大街上趴在地上跟狗抢食,杜文云去拦他,“卫兄,这东西不能吃。”
“你走开。”卫临将杜文云狠狠推开,一把抓起地上的骨头忙塞进嘴里,生怕杜文云给抢了去。
崔炎见状,皱了皱眉道:“卫将军这是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