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丽不拉着自己给她买东买西,而是自己找女性朋友一起逛商场购物,按说老方应该觉得轻松自在,可是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老方想了很久,发觉这种不安是源于担心自己对曼丽失去控制。毕竟一个不需要你给她买漂亮衣服的女人老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方听过一个生意伙伴讲他的遭遇,相好的女人特别为他着想,想尽办法帮他省钱,令他感动不已,头脑一热主动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手机支付密码都告诉了这个女人。谁料到,第二天女人就和他的一大笔钱一同消失了。他没有报警,像他这种做生意的人,都懂得狡兔三窟,不至于因此伤筋动骨,当然主要是他不忍心惊动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留下的温柔体贴的印象。
老方相信曼丽所做所为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每次刷卡付款,曼丽都刻意离他远一些。他也曾想问问曼丽经济上有没有需要他帮助的,但是没有敢开口,怕伤害曼丽的骄傲,成了弄巧成拙。曼丽也不像是缺钱用的样子,可她出行全靠公交车,老方提过给她买车的事,她一口回绝了。
老方有点不明白,曼丽和他在一起一年多了,经济上居然从来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老方每周约会掏点饭钱房钱,加上偶尔约曼丽出来看电影吃饭,实在花不了多少钱。曼丽喜欢吃的也不过是些大众消费水平的东西,曼丽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她总说没有她自己做的好吃,不要浪费钱。这个嘛,老方是理解的。他邀曼丽去自己家吃过几次饭,他烧了菜,曼丽自己还带两个菜来,所以他清楚曼丽的手艺。带来的菜有点凉了,可是依旧打动人。
曼丽吃完饭就回去了,一分钟也不多留,老方让她陪自己看会儿电视,晚了送她回去,她也不答应。而且每次到老方家,她直接走到饭厅坐下,从不打量其它地方,也从未涉足其它地方,就连洗手间都没有去过。老方想对她做点亲昵的动作,都被她制止了。老方明白曼丽的意思,如果没有完全属于他们两人的房子,那么酒店开房是他们亲密相处的唯一去处。
曼丽喜欢去外面吃她自己做不好的东西,比如日本料理。曼丽说买不到那么新鲜的刺身原料,也卷不好寿司卷。
约会看电影,电影票通常是曼丽用手机网购的。老方能够在曼丽身上花的钱实在有限,这才应该是造成自己不安的原因,老方这么认为。
每回老方送曼丽回家,到楼下曼丽就和他道别,让他回去,从不让老方去她家。老方对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是家里有女儿的人家。老方有时候想到自己前妻的有钱男人,她女儿的继父,心里就不太好受,不为别的,为了女儿。
老方已多年没有前妻的联系方式了,前妻跟他离婚的时候和他说定,一次性把家里的存款全部拿走,从此不想和他联系。他婚内出过轨,可是妻子和他离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她找了一个有钱男人,要跟那个男人去外省了。老方就这样被抛弃了,他生气,但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也许这是妻子对自己的报复,谁要他有错在先。
曼丽在老方面前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仿佛戴着面具,一副端着的感觉。曼丽只有在酒店的房间里才放下面具,变得热情,满眼都是眷恋。
曼丽像柔软的藤蔓痴缠着老方的时候,老方就会有一种自己已经掌控了这个女人的感觉。
可是日子久了,老方就知道了自己能够控制的只有这个女人的身体,不对,只有两人在酒店房间里约会的时候,才能控制她的身体,等到出了房间门,这个女人就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所以老方总是盼望着每一周的约会,他想多一点接触,想试图透彻了解这个女人。
老方不会知道,曼丽的冷淡是源于她成长过程中亲人不幸婚姻的影响,其中,姨妈的婚姻对她的影响最大。
曼丽的姨妈和姨父是经组织安排结为夫妻的,那时渡江战役还没有打响。
曼丽的姨妈是曼丽的妈妈的姐姐,解放战争时期,曼丽的姨妈参加了一支正向前线开拔的解放军队伍。曼丽的姨父那时早已从一个地主家的放牛娃成长为我军某部后勤部门的一名营级军官。
曼丽的姨妈随着部队的调动,几经辗转,来到了曼丽姨父所在的部队,命运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有了生活的交汇。曼丽姨妈十九岁那年,组织上安排她和比自己大十岁的曼丽姨父结为革命夫妻。
一九四九年,曼丽姨妈、姨父所在的部队在渡江战役中强渡长江、解放南京之后,继续推进解放了上海。姨父、姨妈在上海退役,转为地方干部,几年后工作调动离开上海,去到曼丽生长的那个小县城,姨父担任县劳动局长,姨妈在县印刷厂工作。
和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的婚姻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到县城以后,曼丽的姨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外县一趟,曼丽的姨妈知道他是去看望他的一位红颜知己。曼丽的姨妈无法阻拦他,只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生闷气,等他回来了就和他吵架打架。但是这件事一点也不耽误他们生儿育女,那段时间他们又生了两个孩子,就是曼丽的小表哥和小表姐。
曼丽一直觉得姨父气度不凡,若不是听他自己陈述革命家史,细说他给地主家干活的经历,还以为他是书香世家子弟。
每当曼丽的姨父下班回家,外婆都要给他端上单独为他做的饭菜,那是有肉有油水的饭,是让人眼馋的饭。几个表姐表哥凑上去,看着他们爸爸的碗中之物过眼瘾,姨父不耐烦地赶开他们。
两岁的曼丽远远站着,冷冷看着,姨父看见她,反而叫她过去一起吃,但是曼丽从来不靠近姨父的饭桌。曼丽那时年龄虽小,可是也能感觉到姨妈家里的气氛异常,她的心里对姨父有一种仿佛天生的戒备,她总是不亲近姨父,可是姨父对她却有不同于自己亲生子女的偏爱。姨父的同事来家里串门,姨父总爱特别向他们介绍曼丽,仿佛曼丽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事实上,曼丽的妈妈因为为姐姐打抱不平,和姨父水火不容,只不过要上班,只好把曼丽送到姨妈家给外婆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