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婵依稀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可这具本来就不属于她的身体仿佛要摆脱她的控制似的,让她既睁不开眼睛,也发不出声音。但是浑身上下的疼痛却不放过她,它们清清晰晰地通过每一根神经来折磨她,有的将酸痛的感觉传达给她,有的将刺痛的感觉传达给她,有的将抽搐的痛感传达给她,还有的将火烧火燎的感觉传达给她。各种各样的痛觉交织起来,编成一只细细密密的天罗地网,她像一只目标明显的飞蝶一般,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母亲在呼唤她:“小婵,醒醒,妈妈来了。”
苏景婵百感交集,胸中翻滚着不尽的思念,然而却没有出口,她连想流一滴眼泪都不能。她拼命地想开口叫一声“妈妈”,她拼命地想告诉妈妈她有多想她,她费尽力气,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妈妈,带我回家!”
家!那是一个多么温馨美好的地方,那里有花香有乳香,那里有清洁的肥皂味,那里有欢声笑语,那里有妈妈温暖的唠叨,那里有爸爸慈爱的怀抱。
她记得自己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了,她好后悔放寒假的时候没有回去陪爸爸妈妈过年,而是跟陈年回了他的家。虽说两个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见见未来的公婆也是应该的,只是,假如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场意外,她会寸步不离地陪着自己的爸爸妈妈。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
呵,怎么可能?假如意外可以预期的话,她第一不会去无极山探险,第二不会去金喜儿那里。
有人在她身边哭泣,有人在推搡着她,她身上的各种疼痛在这摇晃中不停相互厮杀混战、攻城略地。痛觉神经更加敏感,它们疯狂地将各种各样的不适感传递给她。苏景婵感到本身不疼的地方开始疼了,本身就疼的地方,疼得奇怪起来,她想喊一声“住手”,她想尖叫一声“别碰我”,但却没有力气,她在这种种疼痛的袭击下,呼吸困难起来。
苏景婵突然想起以前看书的时候,形容人遭受到难以容忍的疼痛时,用的是“满地打滚”这个词。现在她多想打个滚来躲避这因被人摇晃而格外增加的疼痛啊,可是,她试着动了动,身体似有千金重,兀自巍然不动。于是,她明白过来,能够满地打滚,那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说白了,那不够疼,而这种让人无力招架的疼痛,才是级别最高、最强大的!
苏景婵感觉自己快要被疼痛吞噬掉了。
天啊,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陈年?
陈年呢?那个许诺过要保护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他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