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嗔憎恨地看着镜子里的脸,就是这张脸,夺走了阿婵的心。假如可以,他愿意用最残酷的手段毁了它。但是,这个世界总是不肯让他如愿。
他对阿婵保证过,关若飞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阿婵,是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理由。得不到她的心,能天天看到她也是好的。
“会的,阿婵,我保证。”他喃喃地说。
这是他可以做到的事。为了她,他可以尝尽世间万般辛苦。哪怕从此丢掉自己,丢掉自己的声音,去做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小心地修饰着一道道伤痕,让它们看上去比昨天稍微好一点。首领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他们一定会来劫囚车的,你的任务就是要摸清楚他们的据点在哪里,有多少人马,回来之后,你就可以带着阿婵远走高飞了。”
可以带着阿婵远走高飞,是多么让人心驰神往的事情,莫嗔的眼里浮现出笑意。昨天,方胜心无城府地将行动计划告诉了他,明天晚上亥时,义军将对清茗县发起进攻。夜里他通过飞鸽传书,将消息送了出去,首领明晚亥时之前定会带兵前来围剿这里,到时候,他趁乱脱身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需再等一天,心愿便可得偿。
一天!
莫嗔激动得手指颤抖。
忽然,门外传来了方胜那高声大嗓的叫声,他一边叫,一边还拍着门:“若飞,起床了没有?”
莫嗔急忙收敛了心思,他再一次看了看镜子,确认没有破绽之后,才打开了门,对方胜和芙蓉仙子点点头。
“看仙子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方胜端着托盘进来,屋子里顿时飘起一股温馨的香气,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对关若飞说,“来,喝汤。”
芙蓉仙子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莫嗔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将眼神飞快地挪开。他对芙蓉仙子略略欠了欠身,便在桌边坐下。
芙蓉仙子将碗从托盘中拿出,给两人面前分别放了一碗,然后又拿起一只汤匙递给方胜,方胜笑着端起了碗:“我不用这个。”
“仔细烫着了。”芙蓉仙子顺手将汤匙递给了莫嗔。
莫嗔接汤匙的时候,芙蓉仙子愣了一下,忽然将视线上移,停留在了他的脸上。莫嗔有些不安,他抬起头,却不敢接触芙蓉仙子的目光,于是又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只听见芙蓉仙子轻轻地说:“喝吧,喝完了我再去盛。”
莫嗔这才松了口气,他将接过来的汤匙又放下,学着方胜的样子,也端起碗喝了起来。
芙蓉仙子退到莫嗔身后,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耳朵后面,在那里,她发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分界线,这一发现证实了她的想法:此人不是关若飞!虽说人的面部肌肤和手腕上的肌肤会有很大差异,但凭着她对皮肤的敏感度,她可以断定,这个人脸上的皮肤与手腕上的不是同一个人的。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和关若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使用了面具。
没错,是面具!
这种面具和她那个吓人的面具十分类似,接口都在耳后。但很显然,这个人用的这种面具材质更好,更真实,没准还就是用真正的人皮做成的!
“砰砰砰”,她的心猛跳起来,几乎要蹦出胸腔。
怎么办?这个人为什么要扮成关若飞的模样?他想干什么?
芙蓉仙子用力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忽然,她想起苏景婵曾经被一个和关若飞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带出过青龙堡。难道,难道这就是那个人?他为什么要将苏景婵带走?
联系到当日苏景婵叙述这事时的闪烁其辞,芙蓉仙子忽然有了主意。她拿起镜子,在桌边坐下,一边对着镜子顾盼,一边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老六现在怎么样了。”
莫嗔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颤,这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芙蓉仙子的眼睛。这更证实了她当初的猜测:老六一定和这个人有关系!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将镜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眉笔,在手背上试着画出一道线条,仿佛嫌粗的样子,又在桌子上磨了磨,一边在手心上无意识地画着,一边继续说道:“昨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她蜷缩在池塘里,浑身打着哆嗦,上牙磕着下牙,对我说道,好冷啊,仙子,我好冷啊。我跑进池塘,却发现那里的水全是红的,还散发着股刺鼻的血腥味。”
莫嗔放下碗,怔怔地看着芙蓉仙子,忽然对她有了点好感。他知道这个女人跟阿婵很要好,在青龙堡潜伏期间,她曾在六院住了很长时间。她的关心一定是真诚的,而她的担心,也未必没有道理。阿婵,阿婵,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方胜拍拍芙蓉仙子的手背:“梦都是相反的。”
芙蓉仙子摇摇头:“太血腥的梦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真担心她遇到不测。”
这句话让莫嗔再也坐不住了。他忽地站起来,便朝门外走去。不管了,不等了,一天可以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横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首领没有理由不把阿婵还给他!
“站住!”芙蓉仙子叫道。
莫嗔停下来,他不能不站住,因为方胜已经堵在了门口。
“你要去哪儿?”芙蓉仙子在他身后,一边朝方胜伸出一只手。
方胜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芙蓉仙子肯定地点点头,却用忧伤的声音说:“你要去找阿婵吗?”
莫嗔不作声,他伸手欲推开方胜,不料却被方胜牢牢地握住了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芙蓉仙子猛地用长长的指甲在莫嗔的耳后划了一下,面具顿时卷了边,她顺势一撕,方胜面前的“关若飞”顿时变了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