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什么捉妖,什么宝剑上凭空出现血迹,那都是假的啊!”
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关若飞的心高高的拎起,又重重地一摔,摔得他满身裂纹。关若飞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连一个小心翼翼的呼吸都会导致肉身像瓷器一样豁然碎成一地。
他呆呆地看着方百花,竖起耳朵听她讲话,生平遗漏了一个字。
方百花收敛了笑,她叹了口气说:“其实这套把戏我也会,现在没法表演给你看,要不然,你一准会以为我也是降妖捉怪的高手。你回去以后可以试试,很简单的,就把蒸馍用的碱面化到一碗水里,然后你喝一口含在嘴里,再对准一把剑喷过去,你看看会不会出现像血迹一样的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关若飞喃喃道,他的胸口憋得酸痛。
“具体什么道理我也不懂。反正我就是知道会这样。若飞,你被人骗走了娘子,还有孩子。”方百花用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关若飞。
“不,不可能。”关若飞忽然想起小翠,他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一样,急急地说道,“我让丫鬟陪她一起走,后来那丫鬟一个人回来了,说小婵以仙灵之体舍了她独自去了。”
“我不信。”方百花摇摇头,她四下里看看,忽然跃上关若飞的马,她揽着他的腰坐在他的背后,趴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若飞,就我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而言,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鬼神都是人造出来的,而之所以要抬出鬼神说事,都是有目的的。就好比我们要起事,仅仅是官逼民反的理由,并不足以让自己的力量迅速壮大起来。要让心思简单的老百姓信服,有时候就不得不用一些障眼法。也不单是我们这样做,历朝历代的皇帝,在打江山的时候,在谋朝篡位的时候,都用的是这个办法,比如什么天降符瑞君权神授啊,比如说谁谁谁是什么紫微星君下凡啊这些……所以,你得去盘问盘问那个丫鬟,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说了谎,然后,赶快把小婵找回来。”
关若飞猛地回转身,将方百花抱在怀里,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百花,你这次回来,真好。真好。我这就把她找回来。”
方百花拍拍他的后背:“去吧。”
“可是,你……”关若飞抬起头,看着方百花,有些犹豫了。如果没有刚才那番偷袭,也许他还放心,可现在……平心而论,他无论如何也该将她先送回她们的营寨的。
方百花笑道:“不碍事。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从无闪失。何况,清茗县离这里也不算远。”
“清茗县?”关若飞一愣,因为不想参与方百花的大事,所以他一直避免探问她的去向,毕竟这是她们的机密。想不到,她竟要去那里?
方百花“嗯”了一声,却也不多说什么。
关若飞从怀里拿出那张纸条,苦笑道:“看来,我们得同路了。”
方百花展开那张纸条念道:“阿婵有难,速来清茗县。这么巧?不过也好。那里有我们的兄弟,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不过,你不再回去盘问盘问那个丫鬟了吗?”
关若飞沉吟道:“算了,既然要我速去清茗县,那还是先别耽搁的好。其他账,以后再算吧。”
方百花点点头,跃回自己马的马背:“那就快走吧。”
说罢,她一扬马鞭,健马四蹄翻飞,扬长而去。
绝影骓也不甘示弱地长嘶一声,犹如一阵清风一般,追了上去。
“姨——”
“姨,醒来——”
有人在叫她,奶声奶气的声音,像一朵刚刚绽放的雏菊。接着,一只温软的小手掠上苏景婵的脸颊,调皮地捏着她的脸,有些徒劳地掰着她的眼皮。
“珠儿,别闹。”一个温厚儒雅的声音响起,“玉娘,把她抱出去。”
“来,珠儿乖,听爹的话,跟娘出去玩。”
“不去,不去,呜呜呜呜……”小女孩大哭起来。
苏景婵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珠儿那小小的身子在玉娘的怀里乱蹦,忍不住笑了,她轻轻地叫道:“珠儿,来。”
这一声虽然很轻,但屋里的人却都听到了。玉娘惊喜地抱着珠儿过来:“六夫人,你醒了?!”
珠儿也开心地拨弄着苏景婵的头发:“姨,抱抱珠儿。”
苏景婵摸摸孩子的小脸:“珠儿真能干,才几天就会说这么多话了。”
杜毓铭也舒展开了眉头,他抱起珠儿,对玉娘说:“快给六夫人倒点水喝。”
说话间,早有侍立一旁的小丫鬟馨儿倒好了一杯水,扶着苏景婵喝下。
苏景婵连续高烧了五六天,身体正是极度缺水的时候,现在这白开水对她来说,竟像是琼浆玉液一般。她一气儿喝了三杯还不解渴,直嚷嚷着要小丫鬟帮她拿个大碗过来,她要喝上十八碗。
“屋里好闷啊,能不能开一下窗户?”苏景婵做了个深呼吸。
馨儿看了一眼杜毓铭。杜毓铭说:“我看看。”于是走到门外看了看,没风,便又回到屋里,将窗户开了半扇。金灿灿的午后阳光涌进来,屋子里一下亮堂了许多。
玉娘开心地说:“终于好了,这下我们都放心了。馨儿,快去告诉陆夫人。”
馨儿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看到馨儿出了门,苏景婵对杜毓铭笑了笑:“杜先生,你没事,这可太好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和煦的阳光自只开了半扇的窗扉映进来,杜毓铭背对着光线,在苏景婵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