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宫宴霎时安静了下来,悬浮于空中的留影球投映出了一帧帧画面,美貌高贵的少女受尽了折磨屈辱,衣不蔽体,遍体鳞伤,乍看之下竟然还有几分残酷的美感。
颜玉燃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冰冻起来了一般,她狠狠的看向下方的颜月熄,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恨意。被卖入地下城的那一年时间,是埋在颜玉燃心中不可触碰的伤口,而就在今夜,在大庆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她的伤口就这么被颜月熄赤裸裸血淋淋的给扒了开来。
“大胆,你竟敢...竟敢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东西来污蔑本宫的永寿!来人哪!把这个狂徒给本宫押下去,连同他的同伙,统统乱棍打死!”看着眼前的留影球,淳意皇后肝胆欲碎,她不顾形象的拍桌站起,指着跪在下方的戈尔说道。
侍卫宫人们没有动作,高公公看了看身旁隆庆帝的脸色,眼神沉沉,面无表情。作为伺候隆庆帝多年的老人,他轻易的就瞧出了帝王平静表情下的怒火滔天,这时高公公才眼睛一吊,尖着嗓子骂道:“怎么的,都聋了是吗,皇后娘娘的话你们没听到啊,还不快都拖出去,别脏了贵人们的眼。”听了高公公的话,宫人侍卫们忙把这群人给押了下去。被拖下去时,戈尔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了,他偷偷瞄了一眼颜月熄,然后心一狠,破口大骂颜玉燃,污言秽语顿时充斥满殿。
隆庆帝将酒杯摔向空中的留影球,两两相撞,留影球破碎成瓣掉落地上。殿内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地低下头。隆庆帝先是看了一眼这时才察觉出自己有点做过头的颜月熄,然后又看了一眼一旁看不出神色的颜玉燃,眼睛中闪过了几丝不明的神色,很快便消失不见,他起身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
这场宫宴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
回到自己宫中,颜月熄虽然因为庆帝最后的态度而有点担心他迁怒自己,但总体来说她还是高兴甚至是激动的。她很清楚,就算隆庆帝以后知道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但作为一个极爱面子的帝王,他是不可能在大女儿出现丑闻之后再让她出事的。而且经此一事,颜玉燃算是完全毁了,现在全望京的贵族们都知道她是一个被折辱过的女人了,也不枉她费尽心思跟地下城搭线搞来这些东西。从此之后,说起大庆,只有她高贵的长平公主,再也不会有人拿永寿那个贱人压在她的头上了!
庆元二年的除夕宫宴是大庆所有贵族最难忘的一个,虽然碍于皇家脸面有些事不能在明面上谈论,但暗地里的流言怎么可能止得住。
宫宴第二天,也就是庆元三年的第一天,宫中下了一道旨意。
为祷国运昌隆与西北战事顺利,永寿公主自愿前往普陀佛林落钗修行,归期不定,即日启程。
这分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发配流放。
颜玉燃走了,身边只有被皇后强行要求塞来的见秋与一个女卫叶霜,一行三人前往位于东南地区的佛道圣地,大普陀佛林。三人中只有叶霜的修为还算可以,因此行速十分缓慢。
由于隆庆帝的有意隐瞒,等远在西北的白菖蒲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三月份了。
得知自己的小姑娘委屈离京,白菖蒲当夜就扔了盔甲,想要回去找他的阿燃,但被皇后派来的传信人给劝了下来。淳意皇后预料到白菖蒲会有此反应,所以特意留了几句话给他。当下隆庆帝没有直接赐死颜玉燃以维护官家清白,而是选择将其流放佛林修行,就是看在了他白菖蒲西北军功的面子上,如果此次白菖蒲违背君威,因为一时儿女情长私自去找颜玉燃,天子震怒,他与颜玉燃都不会好过。当前最重要的是收复西北,等拿下了西北大地,载雄功归京,一切的一切到那时再清算也不迟。
白菖蒲不懂人世的弯弯绕绕,不过他觉得淳意皇后是阿燃的母亲,所思所想一定是以阿燃为先,所以他听进去了皇后的话,决定先不走了。但他终归是担心颜玉燃,心疼极了他的小姑娘,所以白菖蒲思虑再三后,决定将自己这四年征战中收服的几个心腹派去保护颜玉燃。
西北至东南,两端相望,遥遥数万里。心腹几人当夜出发,日夜赶路,不眠不休,终于在一月之后传回消息,说是找到了颜玉燃。
稍稍放心的白菖蒲这才将心思放在西北战事上。
北扈一族被打怕了,年前就遣使前来递投和状,原本白菖蒲将北扈投和的消息传回望京,是想要看看隆庆帝的意思,再决定打不打如何打。现下隆庆帝让他的阿燃受了委屈,白菖蒲哪还管那个老皇帝什么意思,他也没时间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这仗要打,还要快打!
作为妖祖的第六子,虽然是义子,白菖蒲化形后不久就跟着妖祖研习了军事一科,行军打仗于他并不难,再加上西北土地荒瘠,凡是能生活居住之地十分依赖植被,这对于植物成精的白菖蒲来说如虎添翼。为了能够快点去找颜玉燃,白菖蒲也不再顾及会不会被人怀疑了,他使出浑身解数,拉响了与北扈的炮火。
庆元三年六月,史书中历时四年六个月的庆北之战落下帷幕。北扈一族几乎全部战死,大庆精军也伤亡惨重,近百万人仅剩不到三十。
战争一结束,白菖蒲就打算动身去找颜玉燃。因为有几个心腹在,这几个月白菖蒲与颜玉燃也通过几次书信,不过文字太过单薄,又怎么能将情谊传达的透彻。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束满枷锁。
白菖蒲刚准备走,望京就传来了旨意,令骠骑大将军率军即刻回京,之后再行封赏。念在阿燃以后还需要庆帝这个爹的份上,白菖蒲只好先回京去。
到达望京后,大军驻扎在望京城外,白菖蒲与几个亲卫入宫复命。
隆庆帝看着面前风姿琳琅,已经不能再称为少年的白菖蒲,内心情感十分复杂。他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莽撞少年,竟然真的为他打下了西北大地,果然莫欺少年穷啊。
“白卿,这次西北一战你立了大功,说吧,你想朕赏你些什么,只要你开口,不管是奇珍异宝还是美女佳丽,朕都允了。”
白菖蒲单膝跪地,诚恳地说:“陛下,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请您将阿燃嫁给我,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隆庆帝表情凝滞了一下,想了想开口劝道:“白卿,朕并不是只有永寿一个女儿,朕其他的女儿也很优秀,何况...永寿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听到庆帝的话,白菖蒲心里满是怒意,他尽量把情绪收好了才沉声说道:“我不在意阿燃经历过什么,我只想娶她。”
隆庆帝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也只能准了。除此之外,朕听说了你是想和城人士,所以朕再任命你为想和城城主,你将兵权交接完后就去赴任吧,刚好永寿也在那儿附近,朕给你们写道赐婚圣旨,你们就直接在那里成亲吧,也不必回京谢恩了。”说完,隆庆帝低头写起了圣旨。
白菖蒲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他抬头深深的看了庆帝一眼,心里为他的小姑娘感到不值,如此凉薄自私之人,根本不配做阿燃的父亲。
领了圣旨后,小白恩也没谢便起身离开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的阿燃,这望京城他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
但当白菖蒲风尘仆仆地到达颜玉燃在佛林中居住的小屋时,却被告之,好久之前她们一行人就去了想和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小白感到不解,但也没多想,他觉得颜玉燃可能是想回去看看,毕竟那里也存在着两人很多回忆。
想和城一点都没变,街道还是那些街道,人也还是那些人,当初那种别扭的感觉依旧还在。
白菖蒲回到他们以前的家中,门上落锁,锁上积尘,看样子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小白感觉有点不对,阿燃他们没回这里那能去哪里,桅蓝怎么也不见了。白菖蒲跑遍了全城各大酒店、打尖住店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颜玉燃他们,这时他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白菖蒲来到城主府,拿出圣旨与城主令,他用最快的时间将这里整顿好后发出了搜寻令,命人全城寻找颜玉燃一行人,他自己也没干等着,跑遍了所有他觉得有可能的地方。一天、两天、三天,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豪无影踪。现在白菖蒲的心里只剩下了两个念头,一是颜玉燃他们根本没有来想和城,如果是这样倒还好说,但白菖蒲怕的是第二个念头,颜玉燃他们在地下城。
还没等他进行验证,白菖蒲便听到侍卫进来禀告说外面来了一个男人,说是他见过搜寻令上的人。小白让人将其带进来,等那人走进了,白菖蒲才发现原来这还是个熟人,是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