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度深闺,莺愁欲懒啼。
窗外雨打海棠落,白菖蒲隔窗远望,心里念着他的小姑娘。
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颜玉燃了,除了回宫当天被大庆皇帝与皇后召见过,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外,白菖蒲就仿佛被人遗忘了般,住在这觐使馆。每当他想要出去找阿燃时,都被使馆看守给拦了下来,说是无诏不得外出。小白不想给颜玉燃惹麻烦,因此也只能乖乖待在这个地方,但终究是心中不痛快。
入夜,雨势渐小。
白菖蒲躺在窗边的卧榻上发着愣,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渐渐向他靠近。漆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但白菖蒲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枕着胳膊发着呆。
“小白,小白,我来看你啦小白。”颜玉燃进门后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她左右环顾,压低声音呼唤着白菖蒲的名字。
白菖蒲原本是打算不理这冷漠无情的臭阿燃的,但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他假意的咳嗽了一声,吸引颜玉燃的注意。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呀,也不开灯。窗子怎么还开着,多冷呀。”顺着白菖蒲的声音颜玉燃在窗边的榻上找到了他,看着隐身在黑暗中的小白,她一边点灯一边说道。
听到阿燃说冷,小白起身把窗子关了上来。烛火把这方天地照亮,他看着灯光下的美人,有些赌气地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公主大人。”最后四个字,小白加重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玉燃知道小白是有些生气了,她也坐到卧榻上,肩膀碰了碰白菖蒲说:“对不起嘛小白,我这刚回宫,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处理,就耽搁了一些时间。再说了,我不也让见秋姐姐来请过你嘛,是你说宫中景色甚好,没空找我,要去逛一逛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这几天我都呆在这里半步不曾外出,见秋哪里来过。”白菖蒲很是惊讶地看着颜玉燃说。
“我让见秋姐姐来找过你啊,就在昨天。”颜玉燃也有些不解地说,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失语。
沉默了一会,颜玉燃低下头,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那可能...可能是她忙忘了吧。”
小白没有说话,颜玉燃有些不安,她抬头看了一眼白菖蒲,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菖蒲顺势握住颜玉燃的手,问:“阿燃,你父皇母后他们是不是都不太喜欢我。”
“怎么可能,小白你别瞎想。”听到白菖蒲的话,颜玉燃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白菖蒲摩擦了一下颜玉燃手上的珊瑚手钏,突然开口问:“阿燃,为什么我听他们说你要招亲了,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说完他低下头,视线紧紧的盯着颜玉燃地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变化。
在白菖蒲的视线下,颜玉燃没法违心的说这不是真的,她有些狼狈的转过脸,没有说话。
颜玉燃的沉默让小白有些无法接受,他托起颜玉燃的脸,好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有些难过的问:“为什么?阿燃,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不要我了吗。”
颜玉燃将自己的手覆盖在白菖蒲的手上,她面带悲伤地看着小白,有些无力地说:“小白,你知道一个失踪过很长时间的公主意味着什么吗?在外人的眼里我已经失德了,为了维护皇室颜面,为了留下来报仇,我不能违背父皇的意愿。”
“那我呢?我怎么办?”
“小白....”
突然,白菖蒲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面含期待地低下头对着颜玉燃说:“阿燃,既然你必须要嫁人,那么嫁给我好不好。”
颜玉燃扯了扯嘴角,抬手描了描白菖蒲右边的眉,说:“小白,你不能在大庆待太长时间,不然会有危险的,而且招亲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父皇不会允许让我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你见过哪个公主的婚事不掺杂政治考虑呢。”
“那你呢,你愿意吗,你愿意嫁给那些人吗?”
颜玉燃摇了摇头说:“我不愿意,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嫁人,为了堵住谣言,父皇一定不会让我继续待在望京的,可是我不能走,我还没有报仇。”
白菖蒲挽了挽颜玉燃耳边掉下来的碎发,凝视了她一会后,认真的问:“阿燃,如果你的父皇同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颜玉燃怔怔地看着小白,虽然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白菖蒲满足的一笑,他把颜玉燃紧紧的揽在怀里说:“阿燃,我会让你的父皇同意你嫁给我的。你不要劝我,也不要跟我说危险,我无法想象看到你嫁给别人我会怎样。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愿意去做。”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松开怀中的阿燃,有些紧张的问:“阿燃,你还介意我是一只妖精吗?”
颜玉燃摇摇头说:“我早就不介意了,不然我就不会收下你的手钏了。”说完,她还把手腕上的手钏露出来,在白菖蒲的面前晃了晃。
小白捏了捏颜玉燃的手腕,弯唇一笑:“阿燃,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娶你,好吗?”
“你要去哪?”颜玉燃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安的问。
白菖蒲没有回答,他摸了摸颜玉燃的头,重新把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背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小白?”
“嘘...”白菖蒲手指挡在颜玉燃的唇上,拦住她想要出口的话,“别担心,相信我就好。”
颜玉燃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放任自己埋在白菖蒲的怀中。她心里想,就让自己放任这一次吧,她不想辜负小白,也不想辜负自己。
翌日,颜玉燃坐在桌前用膳。
由于昨晚偷偷去找白菖蒲回来的有些晚了,睡眠不足让她有点精神不济,她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后打算回寝宫睡个回笼觉。就在这时,见秋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颜玉燃看着面带焦急见秋,心下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作为她母后宫中第一得力的宫女,见秋虽然年轻,但却十分稳重,很少能见到她如此慌张的样子。
颜玉燃一把拉起要给她行李的见秋说:“不必多礼。怎么了这是,怎得如此慌张。”
由于紧张,见秋的手都有点抖,她呼吸急促的说:“公主,不好了,白公子强行闯进了陛下地养息阁。”
“什么!怎么会!这是何时的事?”颜玉燃心里咯噔一下,她紧紧的攥着见秋的胳膊问。
“已经进去好一会了,现在养息阁外被重兵团团围住了,陛下谁都不让进,殿内的情况也无法探知。”
颜玉燃心跳的快急了,她快速的思考着养息阁内会发生的情况。她没有发现,在得知了此事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而是接下来如何为白菖蒲求情,无论如何也要留他一命。
她稳了稳心神,立刻吩咐下去,不顾见秋的反对准备前往养息阁。
刚下过雨的天还有点冷,颜玉燃出来的急,没有穿披风,因为着急而出的一身汗被冷风一吹,冻得她直打哆嗦。她站在养息阁外等了很久,养息阁很安静,看不出来半点情况,颜玉燃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冻僵了时,养息阁的门终于开了。
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完好无缺的走出来,颜玉燃才觉得堵在她胸口的那口气松了下来。远远的看到颜玉燃,白菖蒲冲她咧嘴一笑,用口型对着她说了句:“没事,别担心。”
颜玉燃怎么能不担心,但还没等她靠近白菖蒲,高公公就从养息阁内走了出来。他在颜玉燃面前站定,施了一礼说:“公主殿下,陛下请您进去。”颜玉燃不敢耽搁,又看了一眼小白后就随高公公进去了。
庆帝坐在龙案后,让请礼的颜玉燃起了身后也不说话,颜玉燃也不敢贸然开口,她低着头,心里思考着对策。
也没等很久,威仪深重的帝王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扔给下首年轻貌美的公主,捻了捻手中的翡翠珠子才说:“朕刚刚封了白菖蒲为征北将军,划二十万大军给他,让他去拿下北扈那群夷人。”
“父皇??!”听到庆帝的话,颜玉燃震惊的抬起头看着目光如炬的皇帝。
“永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朕什么意思。”
“父皇,儿臣愚笨。”颜玉燃低下头不敢与庆帝对视。
“今日这小子闯入养息殿跟朕说想要娶你为妻,他倒是也识趣,知道自己一介白身,身份低微,配不上朕千娇百宠的公主,所以跟朕说要替大庆挂帅出征,踏平北扈,口气倒是大得很。”庆帝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来喜怒。
“父皇,你同意了?!”颜玉燃很是不解,她的父皇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怎么可能听小白一说就答应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你看看那张图。”庆帝示意颜玉燃看看他刚刚扔过去的那张地图,“这上面详细描绘了北扈十二岭的地形地势与各个要塞,这可比朕派去北扈打探的前行军画的详细多了。永寿,你带回来的这个人可是能耐大得很啊,想和城位居东南,他是如何知道西北方北扈人的详细资料的?”庆帝冷笑一声说。
“父皇,儿臣可以担保,白菖蒲他并无什么异心,也许....也许是他曾经去那儿游历过也说不定。”颜玉燃冒了一身冷汗,伏在地上说。
庆帝起身,背手来回走着说:“永寿,朕不信他,信你。此次出征,若胜,则皆大欢喜,若有什么差池,我折损大庆英魂与朕的颜面可是需要鲜血来祭奠的。”
颜玉燃捏了捏手中的冷汗,低头应是,心里却十分没有底。北扈蛮族在西北十二岭盘踞已久,且全民皆兵,术数诡异,二十万人如何敌得过他们百万兵民。
出了养息殿,颜玉燃忍着腿软回宫,她派了人去觐使馆唤白菖蒲,但没想到,预想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