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彩衣为舟，她撵了丫鬟，独自步入贾家庄的后山花园中。拾级上至山顶，绕过绿藤攀附的园门，登上海岩砌成的假山，她冷眼俯瞰着整座山庄。
既能重回此地，必要征服此地……
心下想着，她悲愤得几乎被热泪烫伤了双眼。
“这位姐姐，夜凉露重，何故孤身在此，仔细别受了凉。”
“谁——”她吃了一惊，慌忙回过身去，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素闻这假山因靠近庄中冥地而阴气颇重，那女子的声音又极浅极淡，莫非……
她打了个寒战，转身便想逃。
“姐姐莫慌，妹妹生得鄙陋，实在没脸见姐姐罢了。”那清幽的女声再度响起，且有清风徐来，伴着淡淡的花香，竟令她有几分心安。她犹疑着半回过头，只见假山立石后隐约有白衣的人影。
“你是……何人？”
“妹妹不过下等人一个，看着姐姐似有心事，才多余问问……若没认错，姐姐可是这庄中的二小姐？”
既然是下等人，怎敢与她姐妹相称？
再说……若是庄中之人，问她是不是二小姐才是多余问的吧？虽然回庄时日未长，但庄中怎么也不至于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下人。
“是又如何？”她故作镇定，冷冷反问。
那立石后的人影忽地笑起来，又道：“恐怕妹妹知道姐姐的心事。姐姐且回吧，别凉坏了身子——待时候到了，妹妹自会助姐姐一臂之力。”
匆匆回到房中睡下，贾然裹紧了被子，孟春的夜寒仍凌厉地侵入脊背。
竟有人……洞悉她的心事？
“夫人，您若睡了，奴婢便把灯——”
“说过多少次，你老爷死了，别再叫我夫人，要随这庄中人称我二小姐！我就知道不该念旧情带你回来，早知道该把你留在那破宅子里守着你那死了的老爷才是！”
将那小奴骂了出去，她辗转至夜阑时分，仍躲不过一场噩梦。
她梦见死去的丈夫大睁着的血红双眼，绝望地映出她的脸庞。
她梦见自己亲手下过的毒，阴魂不散地绞入自己的肠胃之中，这次却再也找不到备好的救命解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