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尘抬眼,只见一座巨大的佛陀法相凝结在空中。
金色的光芒遮天蔽日,一条忽明忽暗的银色锁链将法相周围空间都封锁住。
法相气势并没有萎靡,手中释放一个金色的符文,摧枯拉朽地冲向阎罗主殿,阎罗主殿下的血池瞬间被轰成齑粉。
符文并没有销声匿迹,落地时化作火海,浩浩汤汤。
“哧”的一声,一道斧影势如破竹,只余一条深深的沟壑。
大地上的裂缝还在不断交错蔓延,宛如扭曲的疤痕,四处崩坏。将涌向主殿的火海隔绝在主殿之外。
“释空,到此为止。”
出手的正是府君,日晟只想安静参悟他的道法,奈何总是有人在打架。
“你是在劝我?”释空未曾发话,血池被毁的阎君怒火中烧,质问日晟。许多药材唯有血池方可催化,开花结果。
一时间剑拔弩张。莲生转头瞧见目光清亮的九尘,咬咬牙,身旁银光乍现。而后他与九尘还有犼的身影消失在阎罗殿。
正在看热闹的九尘忽地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城池门口,百丈城墙像是龙卧于陆,散出威震天下之势。
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归墟城”。
莲生略带歉意地对九尘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呆在阎罗殿,我便自作主张带你出来了。”
九尘怔愣一瞬:“莲生,这里是?”
“这里是九幽,九幽有三大主城,分别是九幽、无间和归墟。归墟城是最靠近阎罗殿的。一会儿还要劳烦你随我去见九幽城主。”莲生耐心解释道,示意九尘随他先进归墟城。
归墟城内蜿蜒着一条的长河,河面上船只缓缓游走。
堤岸两边魂体攒动、熙熙攘攘,商铺林立。
她跟着莲生,停在树木掩映的街巷末端一座殿宇前。踏进其中,殿宇内古木参天,环山衔水,亭台楼阁,一步一景。
精致的楼阁中立着位身段修长的男人,三千青丝一泻而下,随意披散。带着几分疏狂的味道。
“小叔。”莲生恭敬喊了一声,男子转过身来,九尘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鬓若刀裁,剑眉英挺,黑眸锐利。
他正欲开口,却听响动自远处传来,漆黑的苍穹下,烟火腾空散开,光芒耀眼。星星点点的火焰飘然如流风回雪。
男子原本疏狂的气质渐渐消失,只剩凉薄寥落萦绕身边,黑眸中似乎失去焦距。
他长叹一声,呢喃低语:“此身已在黄泉涧,更向何处问长安。”
九尘目光微闪,长安?他说的黄泉又指哪里。
莲生见此,又郁闷的带着九尘前去九幽城:“小叔他又犯病了,本来想带着他跟我一起去九幽城,帮你说情,让你留在这里。”
他取出神索:“委屈你一下,我一会儿跟城主说你是自愿被绑……”
九尘毫不介意。当他们来到九幽城,沙罗树点缀着静寂无人的夜晚,树叶飘然洒落。
当她和树下温润如玉的男子视线对上时,双方都微愣片刻,旋即相视一笑。
而莲生还在絮絮叨叨被哄骗入阎罗殿,最后改邪归正的无辜女子。
“九尘,你来了。”男子开口,越过莲生解开九尘身上的束缚。
而后以长辈说话为由,请离一旁目瞪口呆的莲生。九尘收到莲生茫然的目光,轻笑一声。
“梵觉,好久不见啊。”九尘两眼弯弯,这里……是曾经的幽都。
梵觉双手作揖,带起轻盈宽大的衣摆,目光郑重:“多谢你当初救下幽都,我洛氏族人才有今天……”
九尘扶起梵觉,听完他不紧不慢的大段话,终于简单了解当前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幻海是这个世界的本源,是奈落化成?阎君就是白骨族首领。”
“不错,他们为这本源而来。带不走,便一直赖在这里。”梵觉眉眼间隐着一丝愁绪。
“你知道迦南的事吗?”九尘沉默下来,把玩起一片树叶。
投靠司煌的白骨族人,那日晟作为盘古族,可有人知晓他的身份,又补充说:“泰山府君也是迦南而来的吗?”
“从一些俘虏身上知道,至于府君,听说是司煌偶尔捡来的残魂,颇为神秘。”梵觉有些无奈。
九幽世界的灵魂远不能与虚空种族相比。怎么样,都是必输的战役。
九尘似是看穿他的担忧:“这个轮回世界已经成熟,但还缺了连接万千生灵世界的东西。”也只有蓝星世界的部分灵魂,通过幻海来到这里。
正是适合安放黄泉的轮回世界,九尘不再犹豫。她双手结印,释放守护之域中,黄泉族地的气息。
符文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透彻着亘古的气概,似要勾连古今。
而后一道长河出现在九幽世界,急流翻滚,惊涛拍岸。甚至可以看见冒着白泡卷着沙罗树叶向下沉的旋涡。
飘动的泥沙翻涌,一座座刻着奇异文字的墓碑自沙罗树下出现。
霎时间沙罗双树花竞相开放,花蕊缤纷而下,纷纷扬扬,铺满地上。
九尘眼睛微酸,这是黄泉的记忆。传言在沙罗双树间可涅槃重生……
但那些战死的神族早已魂灭道消,又如何有机会重来?
梵觉在长河流淌于大地上的瞬间,听见天地一声巨响,似在庆贺什么。
随后形形色色的灵魂从泛起大浪的河面而来,为九幽带来了更多的灵魂。
在墓碑前神色不明的女子,身上带着九幽世界的大道之气。九幽世界,奉她为主。
“我洛氏常驻九幽,愿听你号令,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梵觉并未询问九尘,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只需要知道她救了幽都,又帮了如今的九幽。
“这是,黄泉。”九尘指尖划过冰凉的墓碑,声音暗哑:“从今往后,生灵世界故去的任何有灵之物,都会顺流而下来到九幽世界,然后转生轮回。”
“逆流而来的魂体便是最好的帮手,他们不入轮回,不恋往生。你放手去寻那些灵魂。阎罗殿那里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黄泉所在之地,以何为名?”梵觉恭谨问道。
“此地,为冥府。”九尘目光一凝,是时候收拾赖在这里,不请自来的入侵者了。
她一抬手,划开河面飘荡的薄雾,有灵魂低头被汩汩的河流牵住。
月是赤红的,水是昏黄的,灵魂还来不及看见就散去了。
白衣的温润男子立在女子身边,月光从沙罗树叶子的怀抱里穿梭,斑驳缠绵,打卷的风儿呼呼袭来。
黄泉边小小的花被浪花湮灭,好像岁月和回忆都流淌在滚滚浪花之中,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