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的身体里的子弹成功被取了出来,医生说他状态还算良好,只要清醒过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被绑架了几天,堆积了好多工作没有做,等赫伯特平安地从手术室出来转到普通病房后,木子楠就拜托林曦和无形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则离开医院去了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打算一个人扛下自己和赫伯特所有应该完成的工作。
无形担心她会被人再次袭击,想要陪在她身边,被她一口拒绝,说赫伯特的状态更加脆弱,再经不起折腾,需要他的守护,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木子楠深深望了一眼陷入昏迷的赫伯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守在他身边的是她,而不是林曦,可林曦替代不了她,温婉也替代不了她,谁也替代不了她,她是他身边最不可替代的那个人!她要去另一片战场上厮杀,守卫属于他的东西,在他醒来后完好无损甚至弄得更好地还给他。
无形目送木子楠离开,眼里溢满了欣赏,她离去的背影骄傲孤独而决绝,像个英勇无敌的女战士。这些年赫伯特没少在他面前提起过她,说她勇敢,坚韧,聪慧,能干,十个优秀的男人也抵不上她一个好用,此时此刻,他才发觉原来赫伯特说的是真的。他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姑娘顺眼了,丑萌丑萌的。
赫伯特生活作息健康规律,从不吃垃圾食品,从认识他开始,林曦就没见他生病过,更没见过他双目紧闭嘴唇乌干昏迷不醒的憔悴模样。
手术完后,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病床边,两三个小时后,她拉住了赫伯特的手,想离他更近一些,结果发现他的身体滚烫。他发烧了,额头温度高到有些烫手。
那个晚上,赫伯特非常难受,高烧不退,全身大汗,无形给他换了两次衣服,每回换下的睡衣没有一处是干的。他表情痛苦,似乎难以承受,林曦握着他的手,被他抓得死紧,紧到发痛。
他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和苏子枫结婚好几年的艾薇拉怀孕了,苏子枫却跑到林曦面前跟她说自己还爱着她,从始至终都只爱她,林曦泪流满面地重回了苏子枫的怀抱。他不赞同林曦和苏子枫在一起,林曦认为他没有任何权利组织她,他们大吵了一架,他好几天没有回家。
苏子枫向艾薇拉提出离婚,艾薇拉疯了一般痴缠着苏子枫,被苏子枫彻底拒绝后开始找机会报复林曦。一天,他在忙完工作决定回到顶层公寓看看林曦,或者在楼下远远地瞧瞧她,刚到楼下在街边来来回回地走了一会儿,就见林曦从公寓内往外走,和谁通着电话,笑靥如花。
艾薇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冲到林曦背后,将自己手里的尖刀插进了她的心脏。
他大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她转过身来,目光穿过来来往往过路的人和他的对上,表情由震惊转为欣喜。她睁着眼倒在血泊中,笑容凝固在脸上,右手依旧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手机滚落到了马路边上。
他慌慌忙忙叫了救护车,然后跑到林曦身边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捏住她的一只手,不知所措。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连恨艾薇拉的时间都没有,他希望不错过一丁点可以救林曦的时间。艾薇拉盯着慌张的赫伯特哈哈大笑,笑得像个没有灵魂的魔鬼。
医生告诉他,那把尖刀正中林曦心脏,没有任何可以挽救的可能。他绝望地带走了林曦的尸体,将她冰冻起来,终日陪着她。木子楠觉得他这样太过荒谬,趁他不注意运走了林曦将其火化,他得知后抱走林曦的骨灰一直开车,不停地开,眼泪模糊了双眼也没有停下来,最后车子偏离车道坠入了大海。
他游泳是一把好手,从车里逃出来再游到海边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想逃,事实上,他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就那么抱着林曦的骨灰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他总有一种感觉,自己没有死去,而是在深沉阴暗的海底长眠了。
在遇到林曦之前,他浑浑噩噩地过着别人希望的或者他自己认为上进的生活,活在父母亲的期待里,活在漫无方向的自我鞭策里。
那样的日子太过疲惫,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努力,为了更好的生活?他的物质生活条件好到几乎想买什么都能买到了!为了别人的崇拜和欣赏?说实话,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别人对他的看法,那些为了生意和工作维系的人际交往不过是最现实的利益关系,他对他们没有一点感情!那些不认识的人,他就不在在意他们对他的看法了。为了不成为犯罪分子攻击的对象,他从不让媒体放出关于他的新闻或者任何消息。
也许有一部分努力的原因是为了让企业的员工工作生活有所保障,他倒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而导致太多人失去工作陷入生活的困境,不过这不足以成为他一直向前的原动力。那是他为了别人而工作的意义,他想知道自己努力的意义在哪里,父母在世时还可以说是为了证明自己,他们离开了以后他又给谁证明呢?
很长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失明了,看不见任何美好的东西,还相继失去了味觉和触觉,吃再美味的食物也如味同嚼蜡,只为了维持生命能够存活,麻木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林曦就是照进他生命的一束阳光,让他晦暗的人生从此有了绿色的生机。
从认识她开始,他才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最真实的喜怒哀乐,才体会到活着的意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青少年,年纪不小了还如此荒谬,幼稚,可笑,可那又怎么样呢?对他而言,没有了林曦,一切都变得没什么价值。
在他梦境的潜意识里,木子楠把林曦烧了,她彻底没了。
她走了,他也就再不想睁开眼睛了。谁唤他,都不想。
也许姥姥姥爷知道他这样,会伤心一阵,但他顾不上这许多了,他真的再不想睁开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
赫伯特高烧过后恢复了正常体温,不过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林曦不停地和他说着话,怕他无聊,给他念平日里他最喜欢听的财经报新闻,读她觉得有意思的小故事,和他分享在医院看到的人和事。
快两周了,赫伯特还没有要醒来的痕迹,医生说他再不醒过来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林曦急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地只往下落。那天,她告诉他,拉着他手的人是林曦,她有多么希望看到他醒过来,以及他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她说了好多在遇到赫伯特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并表示晨靖柯和他是她生命中除了家人以外最最重要的人,如果他愿意醒过来,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那天半夜,赫伯特恢复了意识,眼睛还未睁开就张了张嘴巴,他的舌苔泛苦,喉咙干痛。沙发边的茶几上亮着一盏橘黄色的灯,灯光柔和不很大亮,他看到自己打着点滴的手边趴着一个脑袋,那是一颗无比可爱他甚是熟悉甚是喜爱的小脑袋。刚从梦中醒来,失去意识前的所有真实的记忆涌入脑海,他见到林曦的后脑勺都觉得欣喜,她还活着!他开心得想抱着她亲吻,见她睡得香,只是抬手顺着她的头发轻轻抚了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