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工作,都是面子上的事,哪怕背后斗得再厉害,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双方的利益保证了,那还是有苟合的可能。
高直的打算是:就以吴国皇帝误入赵国境地,从而引起了战争为名,向赵国赔礼道歉,并赔偿赵国的一切军费开支,以此换来赵国放开生路让吴皇归国。
现在赵国正处在军事优势地位,要价肯定会更高。
但万事总要开个价不是?
只有在讨价还价中,才能逐渐达到两者都能满意的一个条件。
弱者最忌在开头就与强者硬顶。
本来战场上讨不到的便宜,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能拿回来一点。
现在倒好,战场上得不到的,现在谈判中也很难得到了。
高直为吴影的回答头疼不已,但他们是一伙的,观点又不能太相左。
“看起来,你们吴国怕亡得不够彻底啊…哈哈哈…十二到十五岁的男子尽灭,你们吴国的女人只能归我们赵国男人了。”一个赵国武将大笑道。
其他赵臣也跟着又笑了一次。
赵武没做反应,看着他的臣下嘲弄吴使,这也正是他需要的。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吴若非被逼之绝境,又怎敢出此下策?若吴男子尽灭,则赵男子亦将十之不存其半,何苦两败俱伤哉?”
“外臣此来,不正是要避免此悲剧的发生啊!”
“纵观赵吴数百年间,互有征伐,都未能灭国。今何言吴必亡呢?”
待赵臣们的笑声渐息,高直高声回答道。
赵臣们听罢,也都寂然了。武力征吴,就算是真的灭了吴,赵国也损失不小。
“此前我无良机,今我将执吴斌,那时我押其叩关,吴城岂不望风而降!?”赵武在皇座上得意地说。
“若真如此,吴国只能另立新君了!我皇已然下令,赵人假先君之名而叩关者,皆射杀之。”高直用略显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吴国亦做了应对之策,不过,那不是吴斌的命令,而是他建议皇后做出的。
“不!不可以!”吴影心里呐喊着,那可是她的父亲啊,怎能阵前斩杀。
但想想高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要是不做应对,若赵人抓住了父皇,必会依次让吴城投降。
“若真如此,我倒敬吴斌是条汉子!”赵武赞许地说道。
“陶相,你把咱们的条件说说吧!”赵武让太监拿了个折子,递给陶永年。
“吴国去皇称王,臣服于赵,以子事父。割南郡、凌州、霸阳、淝水、洪州给赵国。年贡白银一百万两,布匹五十万绢,牛羊各五万头,生铁一万斤,粮食五十万担。”陶永年读到那几个郡名,就觉得肉疼。吴国许给他的三郡就在其中。
他之前和赵武商量过条件,但很显然,赵武又自己加了许多。
“陶相开出此等条件,莫若将外臣直接斩杀于此,以好向吴国父老交待。”高直听到这个条件,凄然而笑。
“若如此,吴只有拼力一战了!”吴影附合道。她虽然不知道那些数字究竟是多少,但听高直的语气,吴国应该是付不起的。
尤其是吴国最富的几个郡,都被割去了,吴国从此将一蹶不振了。
“吴使切莫急着拒绝,今日你来得正好,刚好是我赵国的大日子,先一起观礼不迟。”赵武大笑道。
“吉时已到,太庙献俘!”一个太监喊道。
高直和吴影对望了一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所谓的“俘”,自然是吴国被抓的将士。
而且向太庙献俘,一般都是等级较高的败将,这才显得荣耀。
这很明显是赵国向他们施威。
赵武领着百官向着太庙走去。
高直和吴影也只好跟着前去。
一队士兵押着六个身上沾满泥土、垂头丧气的人,跪在了赵国太庙的祭坛上。
赵武宣读了祭文,向他的祖先宣布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然后,一旁的刀斧手举着明晃晃的大砍刀,就等着一声令下了。
“那不是韩将军吗?”高直通过被泥巴糊住的脸,还是认出了一个武将。
他忍不住急行了几步,向着祭坛走去。吴影见状,也跟了上去,她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知道他们是吴将已经够了。
太庙献俘是神圣的仪式,怎可让人打断,边上的武士围过来,将他们押了起来。
“无访,就让他们道个别吧!”赵武大度地说,他演这一出,本来就是给吴使看的。
韩庆阳也听出了高直的声音,他抬起头向着高直望去。
本来明知难逃一死,他已了无生气,但看到高直,似乎又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
“高大人…”他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嗓子。
其他几人听到他的喊话,也一起抬头望去。
“高大人…”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这…”高直奔了过去,一个人一个人的看看。吴影也跟在他的后面,看着武将们的惨样,她不由悲从中来,同时更加担心她的父王了。
这些都是吴国的高级武将,不成想竟都被活捉了。
“大人,救救我们…”虽然高直曾弹劾过他们,但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如何?”高直颤声问道。
“无碍,仍在周旋之中。”韩庆阳说道。
高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定当努力救诸君。”
战场打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从前线将领中得到皇上的消息。
只要皇上仍未被捉,一切还都不算太被动。
高直对着赵武跪了下来。吴影也只好跪了下去。
她虽然很想飞身上去,直接将赵武擒拿,但也知道是做不到的。
赵武站在高台上,两边都有武士警卫。等不到她近赵武的身,便会被格杀了。
“外臣请求饶他们不死!”高直请求道。
赵武感受到了征服他人的快意。
“你不是不跪朕么?”他问道。
“你我两国正在议谈,还请饶他们不死。”高直不再辩解,再次请求道。
“太庙献祭岂可中途而废?”陶永年接口道。
他准备这一手,也只是极限施压的一种手段,如果吴使好好议谈,便也不用演这一出戏了。
但既然开演了,便也不能停止。
他手一挥,六个脑袋便在白光中滚落到地上。
红色的血光,吴影也晕了过去。
她是又气又急,加上晚上没睡好体虚,便倒了下去。
高直赶快把她扶起。
赵武看了哈哈大笑,相必这吴使已经被吓破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