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后,月上柳梢,齐王喝得醉醺醺的,他目光迷乱,手一直握着沈无闲的腰,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半倚在沈无闲身上,沈无闲和他调笑着,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回寝宫。
身后跟着一排侍卫和宫人,个个都敛眉低头,仿佛对此见怪不怪。
齐王宫里暧昧的红烛幽幽地燃着,不时迸发出几点火星。帷幔重重,掩去多少噪杂之声,显得殿里越发寂静。
随侍的宫人早就机灵的帮他们整理好了床铺,沈无闲搀扶着齐王跌跌撞撞将他放到床上,累得够呛。
等宫人全部消无声息地退出去,沈无闲眼里恢复一片清明,那副醉态无影无踪。
眼前的齐王醉是醉了,醉了也不改本色,手一直拉着她的不放,几次三番就要贴上来亲她。
她一边假装欲拒还迎,一边想一会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陪睡吧。
虽然自己有足够的觉悟,但是也没到说献身就献身的地步。
左思右想,她已经做好一会把齐王敲晕的打算。
正在犯难,忽然听到一声鸟叫,熟悉的声音,是和陈珩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沈无闲装作无奈的样子,撅起嘴咕哝着说:“哎呀,真烦人,下次不喝这么多酒了,又想去方便了,主上您稍等会,奴家去去就来。”
然后溜出寝宫。
刚走到一处阴影里,猛地被人一把拉住。
虽然易了容,但那双眼睛沈无闲不会认不得。
陈珩贴得很近,手有点大力,她的胳膊被握得有点疼,然后就感到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陈珩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耳语道:“药丸能让人在梦里心想事成,醒来也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对,见机行事,别让自己受伤。”
沈无闲点点头。她的耳朵不知怎的有点发烧。
交代完后,沈无闲把药丸揣进怀里,又像个醉鬼一样步态不稳地回到寝宫。
齐王以手支颈,看见她回来,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美人,怎么去了那么久,孤好想你,不要离开孤身边。”
沈无闲眯起眼睛媚笑,手指一勾,齐王的腰带就松开了。
这般大胆让齐王的欲火彻底燃烧了起来,一口咬在沈无闲的脖子上,他正好背对着沈无闲。
沈无闲手疾眼快把手里的药丸扔进床榻边摆着的酒杯里,晃了一晃,然后拉开齐王,眼神迷离地抚上齐王的脸,自己先抿了半口,然后哄着齐王喝了下去。
酒是美酒,药也是妙药,齐王不到片刻就打起了呼噜。沈无闲作妖一样还嫌不够,在他耳边故意说着媚言媚语和一些下流话,让他的梦显得更加真实。
第二天一早,沈无闲就悄悄起身,一番装扮之后,齐王才醒过来。沈无闲暗自打量着他的神色,没睡醒似的,好像还沉迷在昨晚的梦里。
沈无闲撅起嘴:“主上也真是的,昨晚弄得人家好苦,今早一醒过来就腰酸背痛,坏人。”说完不经意间露出肌肤上刚才用脂粉搞出来的暧昧的痕迹。
齐王是个多情种,后宫不知道收了多少美妙女子,见一个爱一个,生平最大乐事就是被莺莺燕燕围绕着。
齐王一听果然心疼得不得了,连忙上前安抚,“好美人,孤这是掉进了你的迷魂阵出不来了。昨晚孤实在是情不自禁,秋水这么美,简直就是孤的心肝宝贝。”
想到昨晚那销魂的滋味,连鸣险些又兴奋起来。
他热切地看着沈无闲这千娇百媚的小狐狸精,心都要被吸了去,他说:“美人,孤封你为如夫人,留在孤身边陪着孤,不要离开,好不好?”
沈无闲自然是羞涩地答应的。
有这么荒淫的君主齐国却还能好好的维持到现在,也是一桩奇事。沈无闲心想。
她不知道的是,连鸣此人虽然喜欢流连于花丛之中,但是在大事上却一直很不糊弄,这次全城戒严秘密邀请魏王吴勋来到云齐城就是他的手笔。
沈无闲是在几天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自从她被齐王“临幸”,封了如夫人后,就一直设法缠着连鸣,有时候连他接见朝臣也撒娇赖在他身边。
那帮朝臣一个个的见了她这狐狸精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当然沈无闲也不是次次都能在连鸣处理政事的时候待在他身边的,有时候他会示意让她避让。沈无闲这么玲珑的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耍性子,然后就乖乖的去内廷等着。
一边等一边凝神,偷听。做这种事她总是毫无心理包袱。
然后那天就听到连鸣问来人道:“魏王可安置妥当了?”
那人站得远了些,沈无闲隐约听到他好像做了什么肯定的回答。
连鸣又道:“那就好,等时机成熟了安排孤和魏王见上一面。”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话。
沈无闲听到魏王二字的时候,联想到前些日子云齐城的异样,心里其实就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通过探子告知了陈珩。
陈珩收到消息的那天,他正约了人在一家酒楼见面。
他选的位置很隐蔽,四周都有屏风挡着,外面的人丝毫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点,坐在座位上握着酒杯思考着沈无闲传出来的消息。
不一会,店小二就引着一个人走过来。
鹰钩鼻,高颧骨,倒挂嘴,不是连泓又是谁。
陈珩起身颔首,邀他入座。
连泓前几天收到一封私信,送信的人极其隐秘,半点不露其行踪,拆开一看,竟然是陈国世子陈珩的亲笔信,邀他几日后在云齐城的一家酒楼见面,说是想与他共谋他所想的大事,信末加盖了他的私印以表其身份。
连泓想了想,如约前来,他倒要看看,陈珩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陈珩不紧不慢的开口:“泓漪君想必十分好奇我约您前来的目的吧。”
连泓不语,面色严肃,目光审慎地看着陈珩。
陈珩:“我听闻您的兄长在位数年,后宫姬妾都快装不下了,自己荒淫无度不说,还一直克扣兄弟姊妹们的俸禄,可有此事?”
连泓:“世子提这事是何意?我兄长身为一国之主,尊荣无比,自然与旁人不同。”
陈珩似有疑惑:“哦?那怎么听说泓漪君连府邸都修不起了呢?甚至还有传闻说泓漪君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朝臣,强迫结亲,换取彩礼……”
连泓听到这话面上一阵青红交错,顿时觉得尊严扫地,陈世子怎么会知道,难道都传到各国去了么?堂堂一国君主的弟弟,却寒酸至此,别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么?连泓一向面子大过天,平时看人都是不屑的,这番打脸的话让他气急败坏。
陈珩继续火上浇油:“想当年齐王上位的时候王室宗亲没少出力,可现在对你们却如此严苛,克扣规制的俸禄也就罢了,还不准王室中人入朝参政,只给你们一些无用的虚职,子嗣一旦犯法就从严处罚。听说年前还鞭死了一个王室的小公子?”
连泓面色阴沉:“哼,狡兔死走狗烹,向来如此罢了。”
陈珩似乎十分遗憾道:“我看您泓漪君却是经天纬地之才,前年齐国洪水泛滥,您率领一帮工匠一连数日修部堤坝,救数万民众性命钱财,到现在当地百姓都对您感恩戴德,各国更是对您称赞有加。与您那只管自己舒服不管他人死活的兄长相比,谁是谁非人心自有公论呢。”
连泓略过自己趁着修堤坝狠捞了一大笔,扣住工匠的妻儿强迫他们免费为自己干活的事不提,一想到如陈珩所说的那样救了许多人性命,心中不免飘飘然,又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待遇,心里更加怨毒。
连泓道:“那又如何。为人臣子,尽自己的本分而已,还能妄想些什么呢。”
陈珩笑了一声:“泓漪君话说得这么漂亮,私底下可不是这么做的吧。”
连泓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陈珩道:“没什么意思,恰恰相反,我认为您做得十分有理。这世上不做枭雄则为狗熊,与其蝇营狗苟被人看笑话,不如正本清源,您道如何。”
连泓道:“世子说得简单,我手上无兵无权,连鸣手里却有涂云这个大将给他保驾护航。我拿什么来和他对抗。”
陈珩道:“涂云手握重兵,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不信齐王对他一点忌惮都没有,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您不就解决了心头大患了吗。”
连泓沉默着思索。
陈珩补充道:“您是不是在想,就算没有了涂云,您也手无寸兵之力,如何能对抗齐王。”
连泓不甘的微微点头。
陈珩道:“这就是我今天约您见面的目的了。我手上有一支精兵秘密驻扎在陈魏边境,距离齐国不到二十里,粮草充足,必要时可助您一臂之力。”
连泓听到这话说不动心是假的,但他也不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互相交换的利益,“世子这般慷慨相助,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陈珩垂眸看着手中莹润瓷白的茶杯,淡淡道:“我得到消息您的兄长秘密把魏王请来了云齐城,都知道陈魏关系紧张,这番动作恐怕是要对陈不利,您若能帮我把魏王留在这里,陈某必定让您稳稳坐上您本该坐的位置。”
连泓缓缓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目光阴沉沉的,“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