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下盛世,他是孤寂的君王。
他英明无双,俊美无双。
放眼朝堂,哪一个不是在尽心尽力辅佐君主,忠心耿耿恪尽职守的大臣。
天下繁盛,四海升平,连年各小国朝贡不断,边疆同邻国友好通商,久不起战祸。
犯罪率连年低平,导致各地的衙门内公职人数锐减,剩下的那几个衙门也相当清闲。为了不被朝廷边缘化,兼职起了婚介所,致力于大胤的娶嫁婚配事业。
他足够年轻,可后宫凋敝。
他寡情淡欲,床榻之侧,躺着的不是美人,而是一把冰冷的剑。剑身剔透,剑柄乃墨玉制成,上刻繁复水月流纹——落痕剑。
自上古时代,流传世间一把神器,诡异之极。有传言凡得此者,便可扭转乾坤,超脱生死,独步天下。史书记载,创世之神在天地初启时,为了能将神力延续,继续保护四海之内,九州八荒的人界,便以自身元魄精魂为饵,诱取天地精华,在极端地狱经久不息的淬炼,在历经千难万劫时间磨蚀之后,兵刃方可炼成。
创世之神有四尊:落雾,云渊,宇文珩,林杉,皆是远古至尊神袛,无可侵犯的存在。
那时候,落雾驻守南方天域,拥落痕剑,云渊临西方水域,执青花盏灯,宇文珩戍守北方陆界,佩风笛,林杉则留在东方日升之处,握紫金战戟。
自此经余年,四大古神便数十年如一日保护这四海昌平,九州繁盛。但在人间刚有稳定之象时,天降大劫,人间灾祸四起,妖魔肆虐,鬼魂无依,天倾东南,地陷西北,生灵涂炭,人间大乱。四位神尊以毕生神力抵御这场劫难,耗尽心血,终于将其压了下去,但终因神力损耗太多而相继元灭,神器以主人心血打造,与主人心脉相连,随着神尊的魂飞魄散,神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令人费解的是落雾的落痕剑却没有被毁,一直流传下来,但东陆上无人晓得落痕剑在哪里,被何人所有。
相传,落痕剑用极北之地万古不化的寒冰所锻造,剑身晶莹剔透,极薄极锋利,剑柄用凝了诀的墨玉所制,刻了落雾专属的水月流纹,诡异且复杂。与大胤君王床榻上的剑殊无二致。
年轻的君王下了朝回到寝宫,早有殷勤备至的宫人在一旁等候侍奉,他手淡淡一挥。偌大的宫殿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清冷,寂静,萧索,玄色的朝服曳地,他缓步走向床榻,握起那把落痕剑,缓缓抚过冰冷的剑身,长睫低敛,眸中带着不可名状的情绪,“……阿闲,你冷不冷?”他轻声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空旷大殿上,无人回应,那句轻问也没了着处,空留一声叹息。
……
沈无闲是这乱世里的一名剑客。
做剑客,就应该向她的同门师兄秦高仪那样,冷酷独绝,不喜于色,来去无踪,狠绝无情一样嘛。可是她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乔装成男子逛青楼,搂着花魁逗笑,惹得那些姑娘们硬要赎身从良与她。她会在山下的小镇子里最豪华的酒楼点最昂贵的宴席,吃饱喝足后仗着武功好拍拍屁股偷溜,然后留给青门山的师兄擦屁股善后。
斗鸡走狗,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已近八旬的青门山老太公提起这个不肖子弟就气得胡子发抖。
青门山是个什么地方呢?青门山啊伫立在大胤的东边,极偏极远,鸟不拉屎。据当初青门山老祖的说法是“此地颇有仙气”,故在此开山立宗,可当弟子们在这片有仙气的土地上种几苗菜都种不活后,纷纷对老太祖的先见之明于独到眼光钦佩至极,想来必定是仙气太旺,凡物无福消受。
沈无限啃着野果子发表独到见解,“啊,这个鬼地方这么荒芜,难怪地价这么低,让太祖那样一个穷书生都买得起……”
众师兄弟:……
老太公授课,一日,讲到“月圆之夜即收割(这里人喜欢把杀人叫收割)之夜”时,有年幼的弟子问“师父,为什么非得是月圆之夜呢?”还未等老太公沉吟回答,沈无闲开口了:“大约是为了看得更清楚那颗脑袋在那里吧。”
顿时,书堂里一众师兄弟静默无语。
话说沈无闲出师那日,全宗弟子一半纷纷奔走相告,一半默默低头垂泪。
所以沈无闲注定要成为青门山的一个传奇,她无父无母,是老太公在山下的一座破庙里捡到她的,在青门山养了十几年,老太公注重文武兼修,给她传授武功经法一点就通,可十几年的经书诗文熏陶却是几乎没有效用。老太公市场头疼,却只能看着沈无闲一点点朝着背离女孩子该有的模样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临行前,老太公私下里郑重的把他珍藏里几十年的落痕剑教导沈无闲的手里,虽说是师徒关系,可她是老太公从小看大的,到底当成了闺女。这把自青门山开山立宗时期就一直流传下来的剑,墨玉为身,玄木为鞘,虽瞧着不怎么实用,但还是很具观赏价值的。
老太公看着沈无闲拿在手里好奇的把玩吓得心肝跳,“当心当心,这是咱们青门山的宝物,留在身边可保平安,可辟邪,有朝一日若你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时,也一定不要把它当了……”
那剑拿在手里有一股沉甸甸的分量,剑身透着莹润的光,似水一般温润,却也有寒冰一样的冷峭,相当的奇妙,沈无闲心里极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正欲追究,听到老太公的话时感觉早已无踪,也只好作罢。
告辞了老师傅,留给一众师兄弟她数十年珍藏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收拾了几件细软,打点的差不多了然后沈无闲趁着天和景明轻装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