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宴会上,荣臻看到了久未见面的父亲和兄长们,虽然隔着纬纱,但父亲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她也放心下来。
众臣纷纷献上贺礼,各是废了一番心血。荣峰送的是边疆的雪人参,那是他们回来时边疆的百姓一定要他们收下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到宰相献贺礼时,却听他说自己的礼物是女儿陆雪颖给皇上准备的一支舞蹈。
除了父亲和二哥,其他人都露出翘首以待的期待神色,在云国谁不知宰相女儿年纪轻轻却才貌双全,至今还没有人一睹芳容过。
云楷自是不懂这些,刚想开口应许,却被皇后握住了手。他明白荣臻有话要说,就先不做声。
“听闻令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一直很想听曲高山流水,却始终没有机会如愿,不知今日是否能借皇上的光…”
云楷闻言一惊,说到听琴他下意识想起自己曾经拿剑伤荣臻的事,不免尴尬又自责,但荣臻喜欢肯定有她的道理,他自不会去反驳:“宰相大人可否安排。”
“自然可以,只是要稍等一会。”宰相面色一沉,但还是平静答道,俯身和身边奴才嘱咐,告诉外面等候的陆雪颖把舞蹈改成古琴,再换一套适合的服饰。
半柱香的时间,陆雪颖抱着琴缓缓进入大殿,虽然此前桃红的薄纱裙换成了现在一身青衣的肃重,仍惊艳了在座的众臣。
“臣女以一曲高山流水,祝皇上生辰快乐,与皇后娘娘百年好合。”陆雪颖抱着琴行礼,然后在大殿中间已准备好的位置坐下,放好琴。
“真会说话,还不怯场。”云楷靠近荣臻,荣臻手搭在他手背上,示意他听曲不要说话。
陆雪颖的琴技的确高超,有天赋又肯勤学,格外出色,果然名不虚传。宫里的琴师们各怀奇技,可弹了大半辈子都不如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弹得好。饶是云楷这样五音不全,都安静下来听她弹奏。
荣臻也着实吃惊,只知陆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料精通到了这番地步。陆雪颖弹得好,是那种人琴合一的好,情感覆于琴面,指尖拨动琴弦,动人心扉。只可惜弹的人优秀,又有几个能懂她之情,曲中意,无非贪图她的美色罢了。
一曲结束,陆雪颖刚起身行礼,却见荣臻从纬纱后起身,离开了位置。
陆雪颖不动声色地退出大殿,在诺大的皇宫辨识了下方向,便心有成竹的坐在石凳上小憩。
不一会,荣臻便从边门走了出来,身边没有侍女陪同。陆雪颖起身向荣臻行礼:“臣女陆雪颖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臻扶起陆雪颖,近看见她面色红润,之前弹奏的激情余韵还未消散。一双桃花眼将自己凝望,勾人心魄。她容貌美丽,正是年华初绽,待再长几岁,就出落得更为动人了。
“没想到在这会遇到皇后娘娘。”
陆雪颖年纪虽小,面对荣臻却丝毫不胆怯。想来也对,刚刚大殿那么多人,她也熟视无睹。
“与其说相遇,不如说你是在等我。”荣臻心中清明,她虽然不知陆雪颖何意,但对方的目光从大殿时就落在自己身上,她自是感觉的到。
“我们不曾相识,皇后娘娘为何觉得会是我在等你?”陆雪颖眼眸含笑,声音悦耳动听。她眼波转动,神色三分俏皮,七分娇嗔,却又不让人觉得厌恶,只有妹妹般的古灵精怪:“当然,如果等的人是皇后娘娘,我自是愿意的。”
荣臻闻言没什么反应,陆雪颖也不以为然,仿佛只是讲了最寻常不过的事实。俩人像相识已久,并不因对方的言行有所诧异。
“明明是初次相见。”陆雪颖围着荣臻缓缓转了一圈,流露出少女的欣喜:“却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只可惜我们都不是自由人。”
“听起来很有道理。”荣臻握住陆雪颖的手,让她不再做出让他人会觉得藐视的行为:“人自信,果然说起话来也有几分真了。”
陆雪颖也不生气,就像她不害怕对方。不是她自视清高,是对荣臻,她心生好奇与欢喜。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换我节目,是不觉得我能跳好?”
荣臻面色温柔:“我相信宰相能让你为皇上庆贺,说明你肯定跳得很好。”
“又为何阻拦?”
陆雪颖话锋一转,直至荣臻。荣臻眉眼低垂,轻轻叹息,此前温柔转为怜惜。
“不想你成为殿上男人眼中的玩物。”
陆雪颖神色一滞,面颊微红,又问:“我的曲子弹得不好吗?”
“很好,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那为何离开?”
荣臻吃惊陆雪颖对自己的在意,但她神色自若,嘴角隐下笑意:“自是与你无关。”
“是因为皇上喜欢,所以你不开心才离开吗?”
陆雪颖紧紧相逼,面上却是撒着娇。
“我只是知道你不喜欢。”
陆雪颖不明所以的蹙眉:“不喜欢什么?”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是艺术境界到了一定程度,肯定希望以技会友,与友交心,谁会想成为他人寻欢作乐的物件。只是我能让你不成为别人眼里的玩物,也无力让你脱出成为礼物的圈。”荣臻也不加隐瞒,如实说道。
俩人僵持地站在树下,徐风吹来,花瓣随风飘舞,又纷纷落下。有一片落在陆雪颖发上,荣臻见到,很自然地伸手替她取下。此时一只蝴蝶从荣臻手边飞过,绕着她的指尖与花瓣打转,才渐行渐远的飞走了。
陆雪颖看着荣臻,她真得没见过荣臻这样的人。你说她单纯,她又是谨慎戒备的。你说她心存算计,她又是坦诚毫不隐瞒的。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趣,生动,与众不同:“皇后娘娘果然让人喜欢,若我是皇上…想必会独宠你一人。
荣臻看了眼陆雪颖,惊她这般童言无忌。
“皇后娘娘在担心我所说之话会被治罪吗?”陆雪颖上前一步,看着荣臻的脸近在咫尺:“难道不是应该指责我大逆不道吗?”
陆雪颖伸手覆住荣臻握着自己的手,将其包裹在掌心:“我弹奏高山流水,皇后娘娘自是听懂了我的曲才会与我这样说,我又怎是没有以技会友,以友交心?即使皇后娘娘不能使我脱离这个圈,但是有你懂我,就可以了。”
荣臻双唇微张,终是笑着摇了摇头:“回去吧,出来那么久会让人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