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雪颖的哭诉,范氏才确定是翠儿这个贼骨头在女儿这里作威作福飘了,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甚至敢把主子这里偷来的东西大咧咧戴在腕上炫耀!
想到此前怀疑女儿,范氏大为惭愧,自己实在不该如此,她这般敏感多疑,真是在勾心斗角的处境里待了太久了。以后女儿进入后宫…
范氏无声的叹息。她耐心哄了陆雪颖好久,女儿才委屈又自责的收了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令人想竭尽全力将她守护。
范氏又是欣慰的,女儿自小很少表达情感,她此番对自己所送的东西这般看重,让范氏觉得为家操持的劳累都是值得的:“放心,没有人可以拿我宝贝女儿的东西,娘保证明天一早就让你看见镯子。”
陆雪颖在范氏怀里点头,紧紧抱住对方的腰系撒娇:“谢谢母亲。”
待陆雪颖离开,范氏立刻冷了脸色,对手下婆子吩咐道:“去把翠儿给我捆了带过来,都机灵点,别闹出动静。”
婆子都是范氏心腹,自是明白她意思。早几日范氏让她们去留意翠儿,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翠儿觉得一切都太荒唐了。
前几日范氏托人找她过去,她以为又是要汇报陆雪颖的情况,心里咒骂对方这般麻烦,却没有对身边比平日多出两个婆子而有所防备。哪知她前脚刚进门,就被几个婆子嘴里塞了布的捆了起来。
婆子上前就给了翠儿一巴掌,骂她是贱蹄子,夫人这般信任她,让她去照顾大小姐,她却如此待大小姐,真是不知好歹。
翠儿完全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要被夫人这样对待,她又怎么“如此对待”陆雪颖了?她不停的摇头,瞪大眼睛看着范氏,试图吐出嘴里的布条开口讲话。
“还想装傻?”
平日范氏是个仪态大方的中年女人,此刻她不怒反笑,杏眸忽而一瞪,对上翠儿惊慌的眼眸。
范氏一家之主的气场吓得翠儿大气都不敢出,差点瘫在地上。她不停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会惹得范氏如此生气。难道是因为把陆雪颖给她的首饰去当铺换银子的事被发现了?想到此处,翠儿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收了首饰就不该去换钱,这么招眼的东西怎么会不引起别人注意呢?她真是财迷心窍了。
“偷了大小姐的东西还敢不承认?”婆子抓起翠儿的手露出那只碧色玉镯:“你都胆肥到什么程度了?偷来的东西竟敢堂而皇之得戴在身上,甚至没事般的到处晃!你是太不把夫人和大小姐当回事了!”说完便把镯子从翠儿手上取下,小心翼翼地交回到范氏手上中。
翠儿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偷?这个镯子明明就是陆雪颖送给她的,还说颜色特别适合她,希望她能好好珍惜。何况自己不时就能收到陆雪颖的赠送,何需要去偷?
但范氏并不想听翠儿的解释,似乎知道让她开了口一定能把整件事黑的说到白:“你巧言利口,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把她关到柴房去绑在椅子上,不要给吃的。”
眼看着自己被婆子架着身体拖走了,翠儿仍不死心的挣扎着,企图蹭到对方脚边。但范氏完全不予理会,也不看一眼被拖走的翠儿,她只是紧紧捏着失而复得的手镯,命人打一盆清水上来
“替我好好照顾翠儿。”婆子领了命,便匆匆跟着人下去了。
这一关就是好几日,翠儿又冷又饿身心俱疲,恐慌摄入她的灵魂,让她整个人颓唐起来。她感觉自己被人遗忘在角落,还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局。
突然,门在寂静中发出一丝声响,被打开一个缝,有身影很快闪了进来并重新关上了门。翠儿心头一紧,死死瞪着黑暗中逐渐靠近的人。
“是…是谁?”
黑暗中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来,在透过窗子的月光下逐渐显露了容貌,正是陆雪颖。
陆雪颖把塞在翠儿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
被困住双手的翠儿滚爬着来到陆雪颖脚边,蜷缩着身体跪在她面前:“大小姐!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你一直很宠我的!求求大小姐帮我和夫人求求情!告诉她这个镯子是你送我的!不是我偷的!”她情绪激烈,边说边茫然的看着没有反应的陆雪颖。
“人之恶习,是嵌在骨子里的卑劣,看来真得改不了。”陆雪颖喃喃细语,看着在脚边求饶的翠儿,丝毫不觉值得怜悯。
她是设了局,但她给的东西翠儿可以不收,收下也可以不去卖掉换钱,就算卖掉换钱她可以不出手阔绰高调炫耀。她死在自己贪婪和虚荣的选择上,而忽视了生活中的本质存在。
“大小姐…我错了…我知道我猪狗不如,我不该把你送我的首饰当了!你替我向夫人求求情吧!看在我们那么多年的主仆情义上!求求你…好不好!大小姐!”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吗?”陆雪颖笑而无声,安静的脸上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冷静:“母亲让你来监视我,你到我这边就已经是我的人了,她对你会有疑心,她向你问询我的动向也是在变相的试探你,你却不懂藏锋芒自保。你跟在我母亲身边三年,她生性多疑,对我这个女儿都不放心,何况是你?”
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身份,知道分寸,知道适可而止。而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若懂世故,就会知道我不喜欢奉承,你若是聪明,就会察觉我的动机,你若忠诚,就该先了解主子,成为左右膀,而不是一味的阿谀奉承。是你的选择让你有了这般田地。”
“小姐你救救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翠儿想蹭陆雪颖的腿,对方向后退去,隐没在黑暗中,看着她翠儿跌在地上。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自知,给你几次机会都没用。狗改不了吃屎,烂泥扶不上墙,这是本性。”
也许是疼痛以及过于直白的言语让翠儿不再求情,露出了最本质的情感——无能之火。她破口大骂,什么脏的字眼都用上了,许是这辈子都不曾这般开口骂过人。
这里是偏院,没人会听见她的嘶吼。陆雪颖隐没在黑暗中,她不喜这样的事情,但她继续看着,直到对方渐渐无法发出声音,惊慌失措伴随着最后的挣扎抽动着身体。
躺在地上的人已奄奄一息,陆雪颖缓缓开口,平静到令人感觉可怕:“我此刻在这里,就是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来送你一程。”
回去的路上,她想到了范氏。母亲越来越老了,她如果进了宫,以后就没人能保护母亲了。她能做的,就是不让翠儿这样的废物成为母亲安度晚年的绊脚石。毕竟越是不起眼的石头,越能导致出乎意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