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阅宫，在二重山，掌管八大山仙人的医事。军中医官不足，青松征召锁阅宫医官。
谁知，这一片好心，为威怒军嫌弃。威怒军军士多是同则族，对戎可怀的服从也是基于军功而非身份。这十万年来，荣家军唯一的优势便是一定程度上破除了身份歧视。
来到锁阅宫，牧清兰的由头是探视伤员，同负伤的凌毅军军士说起战场情形，安慰他们安心休养。
牧清兰见到锁阅宫宫主，感慨道：“此番，锁阅宫医治两军军士，让我想起了十万年前泠裳夫人与牧将军的往事。”
不远处，威怒军军士抬头看天，不愿让锁阅宫弟子为他们清理伤口。他们的伤口，仍在不停流血。
“牧将军领有人字军时，结识军中医官泠裳夫人，很是欣赏她镇定自若的态度和精湛高超的医术。”
当年，别界三军的名号还是天、地、人，分别对应如今的旌云军、威怒军、凌毅军。
“大军走到哪里，泠裳夫人便跟到哪里。她常说，‘我不粘在你们身边，如何及时救命？’那时，军中缺医少药。泠裳夫人一边医治伤员，一边教授弟子，一边采药炼药，经常彻夜不眠，为的就是军士早早有药吃。
“牧将军见她太过辛苦，让她从军中遴选有资质的军士，跟从学医。军中仙人，谁不愿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而非整天换药炼药。”
不少凌毅军和威怒军军士点头认同，众位医官则无奈摇头。
“牧将军脾性暴烈，本要强迫几位军士学医，为泠裳夫人拦下。此后两天，泠裳夫人称病不出，众将士才意识到性命攸关之事容不得半点任性。五六军士自告奋勇，愿师从泠裳夫人。牧将军为他们主持了简单的拜师礼。”
锁阅宫宫主纪何年是个年轻仙人，俊朗非常，颇有仙风道骨，说道：“此事，乃是学医弟子所熟知。”
牧清兰转向凌毅军军士：“不知戎将军和青松将军可曾讲起此事？”
一凌毅军军士忙答道：“当然讲过。牧将军的威名，我们可是敬佩。泠裳夫人亦是别界令人敬重的医官。”
牧清兰又看向那几位威怒军军士：“诸位是戎将军的麾下，如何看待此事？”
那几人沉默片刻，一人开口道：“我们……只是……想让凌毅军的兄弟们先治伤。”
锁阅宫的医官笑了，上前给他们清理伤口、敷药诊脉。
纪何年道：“多谢牧小将军。”
“威怒军早已习惯军中医官，对锁阅宫不甚熟悉。此事是我疏忽了。”牧清兰别过他，忙赶到无由岸，同青松商议防线布防。
无由岸的凌毅军，借助地形时常挑衅留守妖魔。谁知妖魔多是消极应战，仍是努力支持云岚风的兵力。
妖魔大军借助驯化的海鸟，飞过八大山，直向三座大山，兵力很是分散，难以途中阻击。
牧清兰想想道：“前锋军的情报，认为诸般奇怪之处，皆与华正宫有关。你对华正弟子要多加留心，还是要想些办法，利用无由岸牵制拖住妖魔大军。”
“你不知道，我都开始打幽魄的主意了。”
“幽魄多是仙人身染妖邪之气而化。要想引导感化，并非易事。”
青松嘿嘿笑道：“八大山这么多仙人，总有认识幽魄的。毕竟，当年化为幽魄的仙人多居于八大山。”
牧清兰察看无由岸防线后，见妖魔大军暂时被击退，往金刚大山的威怒军，打算向戎可怀汇报军情。
才进军帐，牧清兰的目光就落在戎可怀肩膀上又宽又深的伤口上。戎可怀忙拉起衣衫，背过身去。
“我去寻医官。”
“威怒军的医官都在救治军士。我这是皮外伤，不要紧。”戎可怀伸手拿不到药瓶，运功将药瓶吸在手中，牵动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
牧清兰端来清水，清洗纱布，就要拉戎可怀的衣衫，见他不肯松手，道：“妖魔在前，细作在后。若是因伤耽误军情，戎将军应向旌云将军解释。戎将军，开得了这个口？”
她知道，在他心里，军务乃是天大之事。力所能及之处，容不得半点瑕疵。
戎可怀松松手，牧清兰趁机拉开他衣衫，轻轻擦洗伤口。
“我以为，你会训斥那几个威怒军军士。我不是说，你不能训斥，而是……没想到你会讲母亲同牧将军的往事。”
“娘亲时常讲起泠裳夫人，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牧清兰笑道，洗过几遍纱布，见伤口干净，准备上药。
“威怒军军士，如今大部分皆是同则族，难免有门第之见。军中，他们还淡些。对外，他们怕是一时难以改观。”
牧清兰本是极轻地抹药，听到这句，手上不觉重了些，引得戎可怀闷哼一声。
他说起身份之别，竟如此心平气和。若是早知他尊贵的身份，她也不会靠得那般近。
牧清兰语声冷淡几分：“戎将军是威怒军主将，对身份之别的在意，怕也不输他们。”
戎可怀想要说话，想想还作罢。
“有朝一日，威怒军和凌毅军知晓你的身份，不知是何感想。”
戎可怀侧头看看她在伤口覆满药物，仍不言语。
牧清兰见状，稍稍用力绑紧绷带。他只轻轻哼几声。
“公子越来越惜字如金了。”
“清兰，我……”戎可怀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戎将军好好养伤。幸好，战友之义，不甚在乎身份差别。”牧清兰收拾好东西，向他汇报诸般军情，借口布防，离了军帐。
回到一重山的中军，牧清兰根本放心不下。他的身边，没有跟随多年、关心备至的副将；他的手下，也许不会注意到他肩上有伤；他向来疏忽，可能想不到换药。
她往锁阅宫中，借口以备不时之需，向纪何年要了几样外伤好药。思前想后，她准备几条军情要回报，才赶往威怒军中。
军帐中，戎可怀不在，桌上放着一只画有海棠的小药瓶。
牧离生说过，泠裳夫人喜欢海棠花，将此花绘制在精制丹药的药瓶上。
他是泠裳夫人的独子，自然会得到最好的伤药和丹药。牧清兰来此送药，实是多此一举。
她正要回身，就听背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去察看云岚风防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