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纶台上,主君苍万秋端坐正中,太子苍松岭陪坐在旁。两边,一边是盛无际、邬永年,一边则是荣重、荣晏远。
下首,是镇定自若的柏揽夕。靠后的位置,一身白色衣衫的女子孑然独立。
苍松岭最先问道:“柏姑娘,无由岸边,你与幽魄接触之事,可有解释?”
柏揽夕立刻红了眼睛,略略平复心绪后,才开口道:“我的爹爹,是威怒军中的军士,姓柏名凉,为同则族。娘亲付一笑,是关庭大山的仙女,为和实族。爹爹守卫关庭大山时,与娘亲相识、并肩为战,相处久了便生情意。爹爹并不知,交战时,妖魔大军暗下毒药。这毒,不仅沾染威怒军军士,更伤害了众多仙人。”
苍万秋叹道:“确有此事。若非泠裳夫人领有一干医官尽力救治,别界便要丧失大批战力。”
柏揽夕点点头,看看身后一袭白衣的泠裳,继续故事。
妖魔大战中,柏凉在守卫关庭大山的最后战役中牺牲。付一笑本想殉情,发现怀孕才决定活下来,将柏揽夕抚养成人。
战时,付一笑识得水谊歌,很是欣赏她。九朦宫建立后,彼时的威怒军主将程虞提出让柏揽夕入九朦宫、拜水谊歌为师。拜师那天,水谊歌试探柏揽夕的功力,意外发现她体内潜藏妖气。
付一笑和水谊歌试图为柏揽夕解去妖气,无奈功力不足又不精医术。水谊歌想到了战时名动别界的医官泠裳。
泠裳诊后,认为有几种法子。
妖气潜藏体内,不发作与寻常仙人无异,发作起来会丧失心志、乱杀无辜。但发作与否、夺命与否,并不能确定。
强行压制妖气,需用上好丹药,且要终生不离丹药。只是,上好的丹药终究有限,供不上日日服用。
完全消解妖气,须以幽魄性命以毒攻毒。彼时,妖魔退居无尽海,实是寻不到,也不好寻。
而最为快速有效的法子,便是以仙人纯净仙力,对冲柏揽夕体内妖气,方可将绝大部分妖气化解。付一笑决定,用自身全部神力,来医治女儿。
谁也没有料到,付一笑的全部仙力给女儿后,柏揽夕身上未被消解的少许妖气,侵袭毫无抵御之力的付一笑。水谊歌尝试相救,无奈妖气过猛。
柏揽夕眼睁睁看着,娘亲由仙人变为幽魄。付一笑趁着最后的神思清明,自行前往无尽海,踪迹全无。
痊愈后,柏揽夕时常偷偷到无由岸边,希望能寻到娘亲的踪迹,渐渐发觉幽魄亦能听懂一言半语,便想出了写信与娘亲的法子。
说到这里,柏揽夕已是满面泪痕,呈上数十封信笺:“也许,有一天,我能寻回娘亲,能治愈她。这是我写与娘亲的家书。”
“所以,旁的仙人看到你交与幽魄的所谓勾通妖魔的信,其实是你寻母的信。”荣晏远补充道。
未等柏揽夕泪消,盛无际请上几位八大山宫室的掌事弟子。
“灵虚宫掌管八大山的药草,少不了九朦宫的传送。柏姑娘提出多要些上等药草。可那些上等药草,原本是为华正宫准备的。”
“琦珏宫掌管八大山的各色玉石。哪个宫室都要玉石炼丹。九朦宫往华正宫送玉石的次数,越来越少,还不让我们过问。”
“青画宫掌管八大山的瓷器玉器等物件。九朦宫为华正宫递送器具时,检查得最为严格。听说,九朦宫以此为借口,做了手脚。”
对此,柏揽夕不紧不慢地一一回应。
“宫中弟子受伤患病,实是着急。我请灵虚宫这次多给些上等药草,下次就少给些,并不知借用的是华正宫的药草。”
“琦钰宫的玉石,华正宫敬事弟子元千山说要自行领取。我对琦钰说的‘不必过问’,想来是被误会了。”
“华正宫乃是八大山地位最为崇高的宫室。瓷器玉器多用于盛放丹药药草诸物,华正宫还用来停放存有忆境的水晶球。九朦自是不能含糊。至于动手脚一说,实是无凭无据。”
听完,苍万秋道:“宫室之间相互依存又竞争,有些误会,寻常不过。”
盛无际赶下那几位掌事弟子,召上牧清兰,看向荣重,道:“九朦宫弟子牧清兰接近凌毅军主将戎可怀,意图窥探军中机密。”
牧清兰连连摇头,解释道:“我参加乡苑的试炼,主考官就是戎可怀将军,得他一些指点。入了九朦宫后,我常去无由岸传送物件,请戎将军指教武艺而已,绝无窥探军中之意。若是不信,可让戎将军来对证。”
“放肆!凌毅军固守无由岸防线,哪里有功夫理会这些小事。再者,你有师父,无须另请高明。”荣重生气说道。
牧清兰被他吓得一哆嗦,忙道:“荣大将军,我不是对师父不满。我和戎将军,只是朋友间的请教。戎将军和善好心,总是帮助别的仙人。我能得他指点,实是荣幸。再说了,不是我总要去找他,是他的信太多了,他的信……”
荣晏远站出来,截断她的话:“主君,戎可怀将军热心掖后,别界共知。不然,军中将士对戎可怀将军也不会甚是认同。军中防线,本应与寻常仙人宫室保持一定距离,免得泄露机密。
无由岸防线远在无尽海,距秉彝山万里之遥。我为旌云军统帅,应时时监督凌毅军。九朦宫为凌毅军传送物资,本属平常。我疏于管理,才让人误解牧姑娘有窥探军中的嫌疑。此事,是我治军不严之责,还请勿要牵扯旁人。”
“荣公子太仁厚了。大敌当前,正是治军整军之时,荣大将军、荣公子多加用心才是。”苍万秋语重心长道。
盛无际道:“主君、太子,九朦宫的一面之词,实是让人难以信服,如此横加狡辩,更见其图谋不轨。还请详加调查。非常之时,别界不可生有内乱啊。”
牧清兰气愤喊道:“图谋不轨的不是九朦宫,而是你华正宫。元千山骗我说了九朦宫地形,是为了领华正宫弟子攻入九朦。元千山让我散布师父和柏师姐的谣言,是为了离间九朦弟子。最可恶的是元千山,是华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