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晏远略略歪头,道:“方才,我得到消息,华正宫扣住了柏姑娘。”
“华正宫想以此要挟水谊歌。”荣重接道。
“当年,泠裳夫人为了柏姑娘,费了不少心血。如今,泠裳夫人亦是别界最有声名的医官。”
荣重目视长子:“单单一个理由,不够。”
荣晏远微微一笑,礼别父亲,直奔华正宫。
听说荣公子亲临,邬永年亲自迎接,恭敬请入客传堂。
荣晏远说道:“若非家父头痛欲裂,在下怎敢搅扰邬宫主。不知邬宫主可有空闲,诊治家父的头痛症。”
邬永年如何不知他这是威胁,堆起假笑,犹豫怎样应对。
“若是邬宫主繁忙,那便请邬姑娘辛苦了。”荣晏远笑得温和。
“实是不巧,晨心奉命留守九朦宫,配合荣家军。论起医术,怕是无仙人可及泠裳夫人。她性子倔强,还是会顾及夫妻情分罢。”说完,邬永年的假笑僵住了。
“也是不巧。泠裳夫人这两天要为柏姑娘诊病,尤其妖魔异动,恐是对柏姑娘的病影响甚大。十万年前,泠裳夫人救下不少身中妖气的军士。可惜,那些仙人都命不长久。只有柏姑娘,算是幸存于世了。”
“泠裳夫人悬壶济世,难得保下这点心血。”
荣晏远端起茶盏,道:“对了,我此番来,还有一事。妖魔异动,军中调动频繁,还请华正宫多多支持。更多的秉彝山的通牒,三天后,邬宫主便可领到。”
邬永年眼中一亮。
“既然邬宫主不便,我也不强求了,去泠裳夫人那里看看罢。”荣晏远也不等邬永年答应,便出了华正宫。
荣晏远才走,邬永年就令邬晨心带出柏揽夕。
邬晨心很是不服:“女儿抓的人,怎么能轻易放了?”
“你敢得罪荣家,看我收拾你。”邬永年轻轻呵斥道,“你去九朦宫,看看千山的情况。”
昏迷的柏揽夕被拖出华正宫,丢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华正弟子一走,便有仙女落下,搀起她,御剑而行,直往流云边。
醒来时,柏揽夕看到软榻云帐,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问过留侍的宫婢,才知中间经过。
收拾停当,柏揽夕坚持去见荣晏远,告诉他自己要回九朦宫。
荣晏远道:“华正宫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企图抽干我的忆境。”柏揽夕听说,这位荣公子虽是温和,对待不忠之人也是毫不留情。她要请他帮忙,自是不能隐瞒丝毫。
“你的重要性,比水宫主,相差不多。有些刑,水宫主忍得住,你未必受得了。”
柏揽夕明白他在好言相劝,拿出那玉佩:“我此行,本就是来请荣公子相助九朦宫。既然荣公子肯救我出来,便是荣家愿意帮忙。我完成任务,自然回去复命。况且,九朦宫危在旦夕,我该与阖宫仙人同生共死。”
“当年,水宫主建了九朦宫,受到华正宫为难,请家父出面。后来,家父将此玉佩留与水宫主,承诺见此玉佩,必保一条性命。”荣晏远看着她,“水宫主,要你活。”
柏揽夕有些吃惊,平定心绪,道:“既然要我活,我就要做事。我回九朦宫,想见见师父。里应外合,胜算更大。”
荣晏远赞赏地点点头,道:“我来安排。”
自从九朦宫上下被包围软禁,水谊歌也没闲着,命令水之客加紧训练弟子们,甚至亲自指点每个弟子。
九朦弟子将秋如素安葬在千花院,为免去怀疑,只得简单祭奠。牧清兰主动为她守墓,以赎前罪。
这天夜里,柏揽夕扮作荣家军士,混入九朦宫,趁着华正弟子交接,溜入汀兰院。
水谊歌看到爱徒,并不意外:“凡事听从荣公子的安排。此番,不比以前。”
“荣家帮九朦,无非是为了对抗盛家。若是盛家做大,苍姓也不允许。”
“盛家远比你能想到的更加可怕。如今,怕是无暇与你细说。妖魔将动,盛家又握有秘密,势在必得。”
柏揽夕有些困惑,随即想到什么:“华正宫意图取尽我的忆境,莫非与师父有关?师父早已下令,莫要将重要忆境给与华正宫,可是发现什么?”
水谊歌沉默了。这沉默,意味深长。柏揽夕眼中的光亮,随着沉默的悠长,渐渐暗下去。
许久,水谊歌方重新开口:“香囊务必存好。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护好牧清兰。他们是,九朦宫的倚仗。也许,华正宫也注意到了清兰的不同寻常。”
“揽夕定不负师父所托。”柏揽夕的声音有点哽咽。
水谊歌从袖中拿出小小的、薄薄的书册,道:“我知你定会来,天天带在身边。”
柏揽夕接过,见那书册上写着“丰雪”二字。仔细翻看,她发觉这是师父的诗集。如此危急时刻,师父教与的定是十分重要的物件。柏揽夕并未多问,而是小心将书册藏入怀中。
水谊歌微微一笑,长舒一口气,道:“你走罢。我已尽力了。揽夕,大厦将倾,不必费力去扶。与其勉力支撑,不如重起炉灶。你可懂?”
柏揽夕的眼泪,顿时汹涌而出。师父的话,再明白不过,听来字字在扎她的心。
窗外,有人催促。柏揽夕擦干眼泪,向水谊歌郑重拜别。
回到秉彝山流云边,柏揽夕仍是一脸悲痛,干坐到天亮。
荣晏远唤来她,道:“华正宫的证据,是你与幽魄有所接触。你的事,我知道些。想来,这并非是通敌。”
“我本想深埋此事。如今,不得不说了。不知,能否请泠裳夫人为证?”
“我会去请。”
柏揽夕忽然行个大礼,令荣晏远一惊,道:“那玉佩只能保全一条性命,还请荣公子保下牧将军的女儿。”
荣晏远对牧离生本就有恩。牧离生虽是有罪,当年在妖魔大战中到底是战功赫赫。相较柏揽夕,牧清兰的身份更容易讨得生还。
荣晏远才扶起柏揽夕,就见有仙人来报:“公子,明天,经纶台要审理九朦宫一案。”
“怎么会?”柏揽夕身子微晃。这定是盛家从中作梗。看来,水谊歌的料想,怕是要成真。
荣晏远扶住身边的仙女,道:“莫急,许是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