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水谊歌和柏揽夕的真面目，别的弟子并不知道。”元千山一字一顿道。
牧清兰一副认罪悔过的模样，主动靠近同门。九朦宫的弟子倒也宽容，认为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各出法子，帮她在功法和剑法上取得进步。
这段时间，无由岸边不时出现死尸，牧清兰和一同传送物件的同门也远远见过白衣飘飘的仙女背影。那背影，与柏揽夕有三分相似。甚至，死尸旁边一闪而逝的身影，颇有出尘绝世的味道。
九朦宫中，越来越多的弟子说看到了无由岸的奇异景象，怀疑到了柏揽夕的身上。关于柏揽夕的传言，也死灰复燃。
九朦弟子看柏揽夕的眼神，不再崇拜顺从，而是充满了嘲讽和不服。
借着晨操，柏揽夕向众位弟子道：“不错，我是因了父亲，身藏妖气。师父遍寻别界，终寻到泠裳医官。妖魔大战中，她曾是荣家军中的首席医官，嫁与荣重荣大将军为妾。她设法压制住我体内的妖气，使我得以与一般仙人无异。只是，这股妖气终究无法彻底除去。我不想，成为祸害。”
泠裳医官的妙手回春，别界皆知。传说，她的医术，高深莫测，别界无仙人可及。她的性子，清冷孤高，不愿与荣重的妻妾争风吃醋，便搬离荣家。
柏揽夕的解释，多少缓解了谣言的泛滥。可是，不少弟子还是难以信服。尤其，无由岸近海的妖魔之气愈加浓重，别界人心浮动。
同时，关于水谊歌的谣言，不知从何处来，在九朦宫中传了起来。
九朦弟子开始怀疑水谊歌，甚至当面质问宫主：“都说，师父建了九朦宫，是背叛华正宫，此事可真？”
水谊歌择了晨操，淡定道：“我对你们每个仙人，都说过九朦宫的由来。当年，华正宫中高手如云，我的确不得志。大战之后，百业待兴，各族皆是自顾不暇。八大山的仙人尤其损伤严重。若你是华正宫弟子，是愿留在三座大山、秉彝山上，还是往八大山扶危济困？”
弟子们都是沉默。妖魔大战后，三大族凭借战功争权夺利，华正宫着眼争得权位。这些都是别界众所共知的往事。正是因了不慕功名，水谊歌才在别界中颇有声名。
水谊歌将提出质疑的弟子点了出来，令他们面壁思过：“几万年来，九朦宫亲如一家、众志成城，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们走遍八大山，见过无数仙人，听过无尽往事，是非曲直本有决断，莫要一叶障目。凡事多加思量，真假自然知晓。”
可是，战时尽心尽力的华正宫，不还是受了权势的诱惑。她水谊歌又如何不能？
九朦弟子的心里，始终有无由岸边的出尘绝世的模糊身影。那身影，成了他们与恩师之间的越加深广的鸿沟。
“若是辨不得，你们不如勤加修炼功力。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一身本领总能保得性命。最近，无尽海上神力异动，凌毅军加强戒备，怕是妖魔大军卷土重来。我不愿看到，任何九朦弟子无辜丧命。你们，可记住了？”水谊歌语声沉沉，令所有弟子心中一惊。
此后，九朦宫的训练更加严格。
进宫时间不长的弟子，几乎免去传送物件的任务，留在宫中加紧练习剑法和功法。水之客将中阶的九朦剑法和内功心法教与他们，盯着他们修炼，仿佛是为还未明晰的战争做准备。
而久在宫中的弟子，由水谊歌亲自教授高阶的九朦剑法和功法，安顿他们仔细体会练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掌握。
柏揽夕则主要带领年长弟子，处理日常传送物件的任务，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紧张繁忙的生活，刚开始的确转移了众弟子的注意力，使得他们专心练功而忽略了一时凶猛的谣言。
牧清兰受不了如此严苛的生活，不断抱怨劳累，甚至开始找各种借口逃避训练。
秋如素翻起旧账：“这还不算很苦的修炼，你便已经受不了。这便能看出，到底是谁想投机取巧。”
“那又是谁，不相信亲眼所言，却信一面之词，甘愿受了蒙蔽？”牧清兰不敢跟她动手，只能呈口舌之快。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周围的不少弟子，听了这话，不由得轻轻点头。
秋如素顿时急了：“你们怎么听她胡说八道？她这明明就是嫉妒大家，不想让大家好，更是恨九朦宫。大家，千万不可遂了她的心意。”
然而，众多弟子看秋如素的眼神，半信半疑。
柏揽夕忧心忡忡地来到汀兰院，见水谊歌埋头苦写，不再像以往那般从容，皱眉道：“师父，近来宫中发生的事情，怕是有仙人在清兰背后指使。”
水谊歌停下奋笔疾书，道：“多少年了，华正宫一直对我独立九朦之事怀恨在心，碍于声名而不敢明争，只能暗斗。我力图万事滴水不漏，不料他们竟然从弟子身上下手。”
“师父，事情到了如今境地，也不是……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柏揽夕小心翼翼道。
水谊歌写了几字，道：“若是狠心，你不会留她至今。”
“弟子无能。”
“若你有能，岂非与那元千山一般无二。”水谊歌等墨干，将纸折好，塞入信封封好，放在一旁。
柏揽夕苦笑道：“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
水谊歌目光炯炯地看着爱徒：“我自会护你们周全。以后的事情，全靠你了，揽夕。桌上木盒里的东西，你定要存好。”
盒中，一只金质的葡萄花鸟香囊静卧其中，散发幽幽清香。这香味，柏揽夕熟悉得很，是师父最喜的莲叶清香。
“揽夕，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定要保护好牧清兰。若想护好九朦宫，须要护好牧清兰。”
柏揽夕望着师父，道：“师父这是何意？”
“香囊，除了你、之客和清兰，不可再给别的仙人。”
“她已然无药可救。”
“清兰对忆境的反应非常强烈。”
“许是她身子本就弱，受不得忆境含有的神力。不然，她怎功法进境颇为缓慢。”
“也许，清兰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揽夕，答应我，护好她。”水谊歌一手扶住爱徒的肩膀。
柏揽夕深深吸气，重重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