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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天命之狄仁杰;釜中之物 (2)

武则天看着眼前的苏珦,想骂又不忍开口,一个书呆子说他谋反实在太过牵强,最后只好一声叹息:“卿乃文雅之士,心慈不能施杀手。”

武则天没有找苏珦的麻烦,怪只怪自己用错人了,武则天当场便打发他去河西作监军,去吧,去为国家的边防事业做出你应有的贡献去吧。最后请你记住,今后有什么想法要说出来,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通过这件事,武则天悟出一个真谛:作为一个领导,要做到人尽其才。会绣花的,你不能让他去抡大锤,弹棉花的你不能让他去弹钢琴,不然浪费人才不说,还瞎耽误工夫。

看来给人放血这样的事还要交给自己养的那帮酷吏,没办法,专业就是对口,事干得就是漂亮。

武则天把主审李唐皇室的任务又交给了周兴,事实证明,武则天这次没有看错人,周兴也用实际行动回报了主子的信任。

索元礼、周兴、侯思止、来俊臣……请大家记住这几个人的名字,今后遇见小孩哭,可以随意搬出其中一位仁兄,都可以起到止哭的功效。

他们联手的武周酷吏时代由此开启,地狱之门洞开,死神将如约而至。

他们是武则天豢养的鹰犬,只需主人的一声口哨、一个眼神,他们便会凶猛地扑上前去撕咬,肉体消灭,鬼神战栗。

我们前面大致介绍过这个外表慈善如老妇,心如蛇蝎的周兴。牛头阿婆,绝非浪得虚名。

苏珦埋头折腾半天都没结果的李唐宗室谋反案,到了周兴手里不过是小菜一碟。

离越王父子败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韩、鲁诸王及常乐公主夫妇通谋案便尘埃落定。周兴,这个杀人机器,他创意十足的杀人方法让李唐皇室的这些人暗淡了生命的色彩。

所有人犯全都畏罪自缢而死,死,原来也可以立正稍息齐步走。

鲁王之子李霭因为告密有功保全一条小命,还升职做到散骑常侍,可还没等到他念叨阿弥陀佛,又遭到酷吏陷害栽赃,被诛杀,算起来也就只比他的老爸多活了几个月。不知道九泉之下见着他的那些叔伯兄弟,他会作何解释?

周兴快刀斩乱麻让领导很满意,只要结果不要过程,管你用什么手段杀人、吓死人。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十月开始,大狱又起。霍王元轨也因为李贞之乱连坐被废,流放黔州,死于半途。

太宗之女城阳公主的三个儿子薛顗、薛绪、薛绍也因为与李冲合谋而被杀。

其中薛绍还是武则天最宠爱的小女儿太平公主的丈夫,他被牵连进去纯属冤枉。要知道他与太平公主这时候已经结婚七年,七年之痒应该不属于他们。因为在这七年间他们有了四个孩子,薛绍入狱之时,最小的孩子还在嗷嗷待哺。

在这场大清洗中,幸存下来的亲王级人物只有舒王李元名和纪王李慎,由此可见此二人能躲过此劫,扮鸵鸟的本事也算修炼到家了。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血统就是他们的原罪,不需要别的理由。

垂拱五年(公元689年)四月,高祖第十六子故道王李元庆之子李湮、太宗第七子故蒋王李恽(也就是在高宗年间被属下诬告谋反,吓得主动自杀的那位)之子李炜等十二位皇族,都因叛逆罪被诛杀抄家,开除出宗籍。

打着越王叛乱的旗号,武则天马不停蹄地绞杀李唐皇室,没有错杀,只有不杀。这一年七月,漏网之鱼舒王李元名和纪王李慎束手就擒,被送上了断头台。

舒王李元名因儿子与越王合谋,杀!纪王李慎知情不报,抓!

尤其是纪王李慎是一个性格小心谨慎、本分保守的老实人。他的姐姐临川公主是武则天的闺中密友,她去世的时候,武则天还到场狠狠地哭过一鼻子,还亲自撰文寄托哀思。估计他可能对武则天心存幻想,看在老姐的面子上把自己当个屁放了。

不过所有的幻想都不是屁,就算放不出去也容易破灭。

他的六个儿子,长子受来俊臣诬告早死,其余五子都在这次事件中被杀。

李慎自越王李贞谋反之后就被抓起来审讯,审来审去也搞不出个所以然,折腾了大半年,最后还是被架上断头台。眼看就要刀落人头掉,武则天的免死特赦令从天而降。

特赦令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哀莫大于心死。

纪王李慎稀里糊涂被人从断头台上架了回来,还没等他喘口气,便传来了几个儿子被杀的消息。

他明白了,武则天这是在拿他开涮呢。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经历了死里逃生的狂喜之后,又让你陷入痛失至亲的狂悲。

李慎虽然不用拿脑袋抵账,可还要继续受罪。于是直接塞进囚车,披枷带锁流放巴州。巴州,又见巴州,昔日太子李贤的死难之所。

李慎没有再给武则天折腾自己的机会,走到半途就死了。

死,对他来说意味着解脱,死了干净,死了拉倒。话说回来,就算能撑到地点,生命之光也是黯淡的。

李慎有个女儿是东光县主李楚媛,这女娃娃从小就孝顺父母,懂礼貌,待人接物很得体。后来她嫁给司议郎裴仲将,夫妻相敬如宾。据说婆婆有病,所用药物食品,李楚媛都要亲口先尝,然后再喂婆婆;和妯娌们之间相处,从不论长短争高下,关系非常融洽。

当时的皇族女子都把骄横奢侈、相互攀比作为时尚,李楚媛在其中就显得格外另类,由此可见其家风之纯正。

有人就含讥带讽地对李楚媛说:“人所以看重富贵,是因为能满足欲望;现在你一人独自保持勤劳艰苦,追求的是什么呢?”

李楚媛说:“我小时候喜欢礼,现在付诸行动,不是满足自己欲望吗!综观自古以来的女子,都以恭顺节俭为美德,以放纵奢侈为丑恶。我只担心我的所作所为让父母蒙受耻辱,别的还有什么追求啊?富贵如浮云,有什么值得向别人炫耀的!”

大家听后既惭愧又佩服。父亲李慎的死讯传来,李楚媛痛哭不止,呕血数升,守丧期满后,她坚持近二十年不用润发的油脂。

统计部门传来消息,高祖二十二子,太宗十四子,无一存活。

下面该轮到高宗了,高宗八个儿子,其中李忠、李弘、李贤已死,现在剩下的只有李哲、李旦、李孝、李上金、李素节。

接下来武则天该修理高宗的两位庶子泽王李上金和许王李素节了,这两位之所以还能撑到今天,不是因为干饭吃得饱,而是因为他们早已没有了李唐皇室的半点脾性,对武则天构不成威胁。

没有威胁,不代表不存在,存在即合理,合理就不合规矩。

六年后,天授元年(公元690年),武则天派周兴诬陷他们谋反,两个人被押解到洛阳受审。

李素节本来是舒州刺史,离开舒州的时候,他正好赶上一家人出殡,死者家属哭声震天,于是感叹说:“想病死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怎么还如此哀哭呢!”那意思是说,老子想寿终正寝,都不可能了。生为王孙贵族,还不如普通老百姓来得自在。

连京城都没让进,李素节就被武则天派人在龙门驿用带子勒死,并杀其九子。

而泽王李上金与许王一同被征召入朝,听见四弟被杀,惶恐之下,也自缢而死,他七个儿子也被武则天于流放途中弄死。

被控谋逆的李唐皇族中人都被李家媳妇开除出宗籍,改姓为虺。虺是什么玩意?就是类似于蛇的,看上去让人恶心的爬行动物。

武则天总喜欢给人改姓为蛇类动物,当年将废后王氏改姓为蟒,得罪她的武氏兄弟也被改姓为蝮。

也许她认为改姓之后,被她干掉的这些人到另一个世界里只能认蛇归宗了。

高宗去世时,武则天为稳定局面将在世的韩鲁诸王加封为三公,现在已经被消灭干净。但早逝的亲王们仍然有不少子嗣,在武则天的眼中,他们都是潜在的危险分子,拎着刀子躲在暗处,伺机捅自己一家伙。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完蛋。武则天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仍然为剪枝修叶而加班加点。

而周兴、侯思止、来俊臣等一帮王八都不吃的犊子,就这样踏着李氏皇族的血平步青云。

从垂拱四年(公元688年)到天授元年(公元690年)的短短几年时间,以《旧唐书》所载皇族子弟二百一十五人为参考,非命而亡的约有一百一十三人,其中武则天掌权时被杀的占到百分之六十,加上流放、潜逃的,占到了百分之七十三。

受到李唐皇族牵连的女眷与亲友有数百家遭受大屠杀(唐之宗室至是殆尽矣)。

在剪除李唐宗室的这场大狱里,周兴无疑是最拉风的酷吏,他快刀斩乱麻的断案方式深受武则天的赏识,累迁升为秋官侍郎。在新旧流氓中,周兴可谓独领风骚。

载初元年(公元690年),十足恶心的周兴又奏请武则天,废除所有李唐宗室的皇亲身份,取消李家宗籍。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清洗,李唐皇室这棵大树已经枝凋叶落,就连公主驸马也逃不过。

也就在这场清洗中,出现一个异类——高祖之女千金公主。她之所以夹缝生存,绝境逃生,是因为她挠到了武则天的痒痒处。

她还有一个重要身份,武则天的妇科大夫。

作为女人,她看出了武则天虽然更年期早过了,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太太,但依然没有衰老的痕迹。她很快为其开出了药方——治宜温养肝肾,填补奇经。药用:面首一名,名为薛怀义!

照单抓药,药到病除,武则天很高兴。

千金公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此刻见势头不对,虽然已经七十高龄,仍不惜以姑母之尊,主动要求作武则天的女儿,被封为延安大长公主,赐姓为武。按辈分,千金公主应该算高宗的姑妈,武则天应该算她的侄媳妇。

武则天对这位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女儿”很是喜爱,她太需要一名妇科大夫了。女人,难言之隐便与何人诉?满朝文武,一群臭男人,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婆,谁能解我心曲?

千金公主开出的这味药方,就是大名鼎鼎的薛怀义,武则天的第一个公开面首。千金公主的推荐语是“小宝有非常材,可以近侍”。这里的小宝不是韦小宝,而是薛怀义。

这话就是挑明了,小宝兄治妇科病很有一套,太后你就慢慢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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