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罗洋村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唯一的收获是鹫洞里的墓穴,据考古专家鉴定,里面的各种陪葬品,还有女子的尸体确实是属于四千多年前的良渚时期,对考古业对来说一个重要的发现,而女子的尸体竟然能保持四千年都栩栩如生,这更是不可思议。
并且他们对女子的身份不禁都十分地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女子,会有这种多的昂贵的陪葬品?
所以,可儿的身体被运到了博物馆,暂时不对外公布,而那几个在幻崖里变痴呆的警察睡了一整天之后陆续醒了过来恢复了常态,跟之前的正常人一模一样,没什么不同,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怎么都想不起在罗洋村发生的一切,更不要说在那个幻崖里看到了什么了,这是令光明与一些医生、心理专家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如果一个人失忆倒也罢了,为什么两个人会同时失忆,而且刚好是在罗洋村的那段记忆,其他的都没丢失,这显得异常地诡异。因为,在醒过来之前他们两个人并不在同一个病房,这就排除了之后他们经过商量的可能,那么,难道是在幻崖时商量好的?难道他们的傻也是装的?但从脑电波来看,也不是很正常,应该不会是装的。
更让他们担心的是,小鲁还在昏迷之中,至今都没有脱离危险,这一切都令光明烦恼担忧不堪。
而罗洋村的村民们还有神鸟教的那些人又去了哪里,他们并没有去那个神鸟堡,那里人去楼空,这么大的一个地方,难道他们就这样丢弃了?光明感觉那个罗洋村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很有可能,他们都还在村子里,没有离开,只是那里还有着更隐秘的地方,一般人,很难找得到。或者说,不是对那个村子极为熟悉的人,是不可能找得到的,那么还有什么比那个旅馆的秘室与鹫洞更为隐秘的?所谓的狡兔三窟啊,难道他们还有第三个窝?
光明一直在沉思着这些问题,而现在上头有指令,暂且不要对罗洋村有所举动,而且,那个村子,也几乎没人愿意去那里。这时,光明突然想起迟子鸣,对了,迟子鸣应该看过萧依莲写给他的信了,或者,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而此时的迟子鸣,拿着那封信,不知已经看过了多少次,每看一次,眼泪就掉一次,以至于他走到窗口,看着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残月,都能够一次一次想起里面的每一句话来,光明来找他的时候,他依旧站在窗口沉默地抽着烟,外面的夜色,真黑,真沉。
光明心情复杂地看了迟子鸣一眼,然后拿起了桌子上有着深深紊乱指纹的信纸。
亲爱的子鸣: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或者,在现实里,可能你听不到我这么喊你了,而我也没有机会再这么叫你了,再也不能从背后搂着你,把脸贴在你背后,然后轻轻地梦呓般地呼喊着你的名字。你不知道,每一次的呼唤对我来说,都是多么地奢侈,每一次,我都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不能这么呼唤你。
终于,我还是离开了,迫不得已离开了,跟你认识那么多年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提我的父亲母亲,为什么从来不提我个人从前的时光吗?每次,你问我的时候,我都是避而不答,或者转移话题,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那是一个地雷,谁都无法也不能碰触它,因为,我怕那些东西一挖出来,我会被仇恨与愤怒炸成碎片。如果你能想象,那就是你生命中最爱与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被砍掉了脑袋,另一个就活生生地在你的面前被烧死。
那时,我才五岁,或者,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一直在找那个人,为什么心里埋着那么多的悲伤,为什么我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你,除了我父母之外,我唯一深深爱着的你。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我父母会遭如此毒手?这全是因为我们萧氏祖传的那只饕餮,那是由极其珍贵的和田红玉刻成的,据说价值连城,祖上视之为珍宝,最后流传到我父亲的手上。我记得我父亲说,祖父告诫过他,一定要视之为最重要的东西,就算丢掉性命也不能丢掉饕餮,否则,整个种族都会衰败,后代子孙也不能过上好日子,这就是为什么我父亲至死都不交出饕餮的原因,但是,我看到母亲被杀了,父亲也被浇上了汽油,眼看着要被焚,我再也忍受不了,我从衣柜里跑了出来,把那块饕餮找了出来,给了那个带头的,也就是罗家梁。罗家梁可能觉得我小,所以没有杀害我。但是,他走之前,他的手下还是往我父亲的身上扔了根火柴……看着父亲在熊熊大火中燃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才五岁,唯一能做是,是站在一边哭喊……
我不知道罗家梁为什么要抢走这只饕餮,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找到他,并为父母报仇。在一年多前,我无意中发现了那张我至死都忘不了的脸,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激动。我一直找了他二十五年,你知道,为了不让自己忘掉那张脸,我不停地画,虽然只是擦身而过,但是,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与另几个人很快钻进了车子,我叫车偷偷地跟踪了那帮人,发现他原来是个神秘组织的头,所以,很难有机会下手,于是我才千方百计混了进来。当我正式被吸收为会员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激动,同时心里燃着一团熊熊烈火,我知道,至少我已经接近目标了。
所以,我不得不离开你,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我不想让你卷入这场属于我的个人恩怨,而且,这场战争是凶多吉少的,当我走进神鸟堡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一只脚跨入了棺材,而我,也没有活着出来的打算了,但是,罗家梁十分地狡猾,行踪难寻,他几乎不待在神鸟堡,然后,我渐渐发现了一个叫罗洋的村子,那里好像才是他们的总基地,但是,我不能轻举妄动,我在监视着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所监视着。神鸟教最痛恨的就是对本教的背叛,一有发现绝不会手软,但是,现在,机会来了,一年一度的神鸟教大会,在那天,我是一定会见到罗家梁的,不管有怎么样的结果,我都义无反顾了,因为,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子鸣,我已经在这座地狱般的城堡里待了135天,这些天来,每一个夜晚,我都在想你,想起你给予我的温暖,想起我们相遇时,当时我正准备教训几个小流氓,而你却傻傻地跑过来,说不许欺负女人,跑来乱掺和,那一刻,我好气又好笑,真想给你一拳,但是,你没有顾及你额头上的伤,却对我说,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你那样子真可爱,真的,傻得非常可爱,我坚硬的内心第一次柔软了起来,我看着你的额头说,到我家吧,我家有跌打药。
子鸣,往事真的很美好,这些美好与快乐,是你给予我的,在此之前,你知道,我的内心,装的都是童年的伤与刻在骨子里的仇恨,睡觉的时候经常会被噩梦惊醒,我总是梦到父母在痛苦地死去时的情景,他们在梦里总是一次又一次不停不停地呼唤着我,有时候,我真的想一死之了,随他们而去,但是,我又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那个杀害我父母的人那么毫不知耻地活着。
子鸣,我不能再写下去,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能见到我,那么,请你记得我,不要忘记我,真的,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了,我真的害怕我的生命消失之后,没有任何人能记得我,就算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于你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也很满足了,真的,不管对活着的人是不是一种奢求,但是,这是我的唯一要求了,我知道你会满足我的,对不?虽然,我多么想跟你永远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然后我们生大堆的儿女,看日起日落,去野外烧烤,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成长,我们在逐渐老去,心里,却充满着感激的欣慰,感激爱所给予我们的一切……
你看,我又舍不得停笔,我真的怕写完了,我的生命也从此终结了,心里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如果真有来世,等到来世对你一一道来吧……子鸣,我心里,真的是那么怕,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我不怕死,对我来说,五岁那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害怕的原因是因为,我即将永远失去你,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谢谢你子鸣,这几年来给我这么多的关爱,这几乎是我一辈子最重最多的关爱了,还有,不要来找我,真的,也不要为我报仇,但可以把以下的内容透露给警察,我想告诉你的是关于神鸟堡,背后还有着更神秘的人物,真正的教主并非是罗家梁,可以说罗家梁不过是名义上的教主,真正策划着神鸟教的就是那个神秘人物,而我一心想找罗家梁报仇,而且,神鸟堡的人一向行事诡异,各有各的分工,所以,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的总基地一定是在罗洋村,一个一般人不会轻易进入的地段。
还有,请你原谅我这些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痛苦,还有请你原谅我,我不姓蔡,是姓萧,我隐姓是不想别人知道我的秘密。最后,我想让你知道那只饕餮的秘密。我听我父亲说过,我们萧氏,原先是复姓饕餮,据说这只饕餮玉,是良渚时期留下的,它有着很神奇的力量,一旦被激活就有着无穷的力量。但如果这种力量被坏人所唤醒,后果则不堪设想,而且可能导致生灵涂炭,谁都无法抵挡这种力量,除了什么玉棒,那时我太小,记不清了,而父亲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我们都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力量,怎么样才能自己用起来,祖父也不知道。或者,只是一直流传下来,夸张了的说法。
子鸣,我得停笔了,不能让同室的人发现,请别忘记我。还有,现在是除夕夜,往年的除夕,都是我们一起度过的,今年,不能陪你了,可能,以后也再也不能陪你了,其实,离开你后,每个夜晚我都很想你,想你想得想哭泣,虽然我们有时也会发生不愉快,但是,那些不愉快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如此珍贵,现在想来,我有时候是多么地傻。
不能再写了,子鸣,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把我放心里就好,还有,记得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如果死亡之后会有灵魂,我的灵魂上将刻上你的名字……别了,我的爱人……
深爱你的依莲
2009年1月25日除夕夜
光明看完了这封信,深叹了一口气,原来蔡依莲,不,萧依莲,外表看起来凛冽得像块冬天里的石头,原来是如此心思缜密又深情细腻的女子,但是,却有着刻在骨子里深深的丧亲之痛。
“这信……能不能让我复印一份带回去,我想去查查二十五年前的关于萧依莲父母的案件,噢,我不会弄脏它的……”
迟子鸣沉默了半晌,转过了头,光明很清楚地看到他脸颊上的泪,他朝光明点了点头,“你拿过去吧,我这里没复印机,外面临街有家店,现在应该还开着,你复印好了给我。”
光明点了点头,便跑了出去,迟子鸣依旧站在窗口,他看到光明的身影,像一只匆忙的蝼蚁在夜色中消失了,他知道,每个人,其实都是蝼蚁,那么微不足道的蝼蚁,消失起来可以不留余迹。
依莲,你跟父母碰上了么,那边,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