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饭又开始准备晚饭。等腰酸背痛的吃完了晚饭,又开始包饺子。
要不是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电视里清一色的春节联欢晚会,我都要怀疑今个儿是劳动节了。从早上开始就没歇着的干活,工作内容始终围绕着做饭展开。工作之余的唯一节目就是吃,吃完午饭吃水果,吃了水果复又吃晚饭。
琯琯早就耐不住性子,拉着她的曹爷爷下楼放鞭炮去了。
简寒大孩子一般的运动本性不改,披着外衣也跟了下去,美名其曰:“咱爸岁数大了,我跟下去看看吧。”
我撇撇嘴对曹语心说:“你家这口子逃避劳动,你得干双份的。”
曹语心眉毛一扬道:“你家那口子都没出现,你也得干双份的。”
闻言,我怔了怔,心里斟酌了一下她说的我家那口子说的是谁。这边曹妈妈已经两眼发热的问:“是吗?盼紫有对象了呀。盼紫,怎么不叫家里来呀?”
我一时无语,只能冲曹语心干瞪眼。顺道无奈的看着,她和曹妈妈在一问一答之间把叶慕戎从里到外说了个仔细,自然包括他是琯琯他亲爹的这段往事。
如此跌宕起伏且坎坷狗血犹如韩剧一般的剧情,自然是深得曹妈妈的心,听的是聚精会神,频频点头,不时扼腕。临了,一声长叹,拉着我的手说:“盼紫,你……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不都过去了吗?”狠狠瞪一眼曹语心,“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苦尽甘来吗,过年说讨个好喜头。”
“是是是。”曹妈妈点头道:“盼紫,两口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何况是误会呢。退一万步说,为了琯琯,你应不应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今儿个是怎么了,我真的查查黄历,从简寒的晓之以情,到曹妈妈的动之以理,可以说是全民动员的给叶幕戎助阵造势。叶大爷要真是有这命,是不是应该竞选个总统什么的。
夜色幽深,天边挂一袭月牙。
鞭炮声此起彼伏,孩童们的叫喊声夹杂其中。
屋里暖意融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瞅瞅电视里播着的春晚,琯琯捧着psp在打游戏,时不时的跳起来要糖吃。
小孩子永远是最喜欢过年的,可以肆意的吃喝玩乐的同时,也可以快快长大。而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对年关的期盼却逐渐减弱了。等到了希望年龄不再增长的年岁,对过年,也就没那么的盼望了。
将近午夜的时候,门铃突然的响了,在隆隆的鞭炮声中并不真切。在我疑惑到底响没响的时候,简寒隔着一盆葡萄对我说:“阿紫,开门去。”
他这样笃定,我也就没好质疑,嘟囔句:“大过年的,能是谁呀?”
曹妈妈在嗑瓜子的间歇道:“可能是三楼的王大妈又来借酱油了。”
这位过于频繁的来借酱油的王大妈我是知道的,也就没经过猫眼看人这个程序,直接开了门,以至于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愣在了当场。
这个本该在帝都犬马声色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那人穿深灰色的羊绒大衣,扣子只系到了领口的位置,露出里面的绿色系格子衬衫。似乎是风尘仆仆而来,携了冬夜的寒冷气息,嘴里吞吐着阵阵白气。他眉目深远,眸色沉沉,从容的将我看着,嘴角慢慢的绽开笑容。
他说:“盼紫,过年好。”
恰是此时,电视里的倒数数到了最末一个数,外面的鞭炮声震天而响,一波赛过一波,淹没了其他的声音。
而我的心中,却被重重的敲了一锤。
缓了半响,我微笑着说:“过年好,叶慕戎。”
我侧身让叶慕戎进屋,这才看到他双手都拎着礼盒。他走到曹爸爸曹妈妈面前,把东西送上去,恭恭敬敬的说:“二老过年好,冒昧打扰了。”
曹妈妈颇为激动的拉过叶慕戎的手,“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先坐下暖和暖和,这手凉的。语心,倒杯热茶来。”
语心倒了杯热茶递给我,动了动眉毛示意我送过去。
叶慕戎刚接过茶杯,琯琯就跑过去站在他面前,撅着小嘴说:“叶叔叔还没有给琯琯压岁钱呢。”
叶慕戎笑了,捏了一下琯琯的脸,“琯琯还没有给我拜年呢。”
“叶叔叔,过年好。”
叶慕戎双眸沉满了笑意,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递给琯琯。
琯琯捏了一下红包的厚度,顿时喜笑颜开,凑到叶慕戎的身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叶叔叔。”
一屋子人都笑了。曹妈妈就近把琯琯揽在怀里,指指她的额头说:“真是个见钱眼开的。”
曹爸爸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叶慕戎,此时才淡淡的开口问了句,“你吃过饭了吗?”
叶慕戎点头,“嗯。在飞机上吃过了。”
“这大过年的,得吃年夜饭。飞机餐怎么能算数。”曹妈妈瞅着我说:“盼紫,你给他热热饭菜,再下点饺子。”
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儿,我哪里敢说不。兜着围裙就进了厨房。看叶慕戎这个样子怕是家里的宴会还没结束,就搭了飞机匆匆赶来的。
有现成的饺子馅和醒好的面,我擀好了饺子皮捏了十来个饺子,又包了一个糖馅儿的一个大枣馅儿的。
等我端着煮好的饺子走出厨房,见叶慕戎已经脱掉了大衣,正和曹爷爷在说这话。似有感应一般,他蓦然回头,隔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泛起的雾气将我望着。嘴角掠起笑意,笑意很快蔓延到了眼底。外头烟花刹那绽放,映的他眼眸透亮,透着无限的欢喜。
我想说话,却发现声音哽在了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还是曹爸爸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对叶慕戎说:“你去吃饭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就陪着你们熬了,先去睡了。”
叶慕戎站起来,微微颔首,“嗯。谢谢二老的款待。”
琯琯的精神头这个时候也差不多熬到低了,打了个哈欠,过去抱着曹妈妈的胳膊撒娇的说:“我今晚跟奶奶睡。”
我放下饺子说:“琯琯,妈妈先给你洗洗再睡。”
语心抢在前头说:“你再给叶慕戎热几个菜吧,琯琯我给她洗。”
我点了点头,走进厨房,整从冰箱里往外拿菜,叶慕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便热个就行,我不饿。”
他离我很近,说话的气息都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我转过身来,见他眼底隐隐泛着青色,透着疲惫,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问道:“你是从家宴中赶过来的?”
他并不作答,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密不透风的抱着。他身上仍有凉意,淡淡的绿茶香混着酒精的味道,直入鼻腔。
他说:“盼紫,我想你。”
我伸出手臂将他抱紧,他身子一颤,更加用力的回抱着我。“我已经错过好多个和你和琯琯一起过年的机会,这次不会再错过了。”
叶慕戎吃过饺子后,简寒、语心拉着我俩要凑局子打麻将。我看着叶慕戎眼底的青色,有些不忍的说:“都下半夜了,要不洗洗睡吧。”
简寒少有的捉弄的笑道:“阿紫也有知道这春宵苦短的一天了。”
语心也笑着说:“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罢了罢了,赶紧洗洗睡吧。”
叶慕戎也不恼,只笑意冉冉的将我看着。
这一刻,我真正的觉得,我们四个人年少时的纠葛已然过去了,翻篇了。连心底埋着的尴尬与介怀都被时间给抚平了,终于做到了毫无芥蒂。
我们四个人,情缘深深,彼此纠缠,在东京的青葱岁月里一起给青春作伴,一起嬉笑怒骂,看遍对方的喜怒哀乐。姻缘纠葛中,竟然能落得略微欠缺便称得上圆满的结局,着实已经很不错了。
我轻咳了声,指着卫生间对叶慕戎说:“你先去洗洗吧。”
曹家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两间南卧室分别是曹爸爸曹妈妈和语心的。一间北卧我年少时曾常住,后来也不曾改变过布置,一直是我和琯琯回来时住的地方。
眼下,若不是要叶慕戎在客厅的沙发凑合一晚,就只能我和他睡一张床了。
这些日子里,我和他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彼此心里都梗着一口气,各自占据着床的一边,中间隔着一条三八线。便是睡着了,潜意识里也存着不靠近的想法。
我把床铺好,叶慕戎走了进来,嘴角又沾着一点牙膏的痕迹。
“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我走上前去想替他擦去牙膏,谁知他一手将门关上,一手把我往身前一拉。
靠近他胸膛的瞬间,他的唇就压了下来。急切的亲吻着我,他的嘴里还有牙膏的薄荷味儿,清清冽冽的。他的气息却狂热炽烈,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执迷。
我缓缓的抱上他的腰,一点一点的回应着他。
相思无计,唯有相思。
我想,我心底里是盼着他陪着我过年守岁的。在得知他要回北京的时候,是生了他的气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以为那是因为他以琯琯为由强迫我与他一同生活,才记恨下他的。却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渴望,仍旧是他的陪伴。
我想起他在箱根的那家拉面店对我说的话,“这就是你的决定?顾盼紫,你依然不肯给我机会就判了我死刑。我说我们可以平淡的生活,你不肯信,甚至连个机会都不给我。这公平吗?”
或许,他说的对,这不公平。
或许,他说的对,我们可以平淡的生活。
或许……
叶慕戎在我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放开了我。忽而伸出了右手,对我说:“我的压岁钱呢?”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问我要钱?”
他点点头,“我已经给你拜过年了。”
“为什么不是你给我压岁钱?”
叶慕戎坏笑的看着我,“因为你比我大两岁。”
“你……”我气哼哼的看着他,“行行行,你这就嫌我老了。”
他抱住我,拿他胡子茬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我被他扎的痒痒的。就听他说:“我恨不得你年纪再大些,就没有人和我抢了。”
我瞪着他不知道该喜该怒。
“这次回家和我爸聊了一会,他说我脾气太硬了,在感情上不会谦让容忍,很多时候不给自己也不给对方留有余地。到头来为了一口气,是双输的结局。”
我消化着他的话,瞪着眼睛看着他问:“你……你把我们的事儿跟家里说了?你把琯琯也跟他们说了?”
他见我急了,略微收紧了怀抱,摇头说:“没有,我没有说。”
我方松下一口气,就听他说:“可是,我不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我这样的家庭,我身处的位置……这些年,虽然有穆宸薇给我打掩护,但……”
我烦躁的挥挥手,“别跟我提穆晨薇。”
“好。”
“算了,知道就知道吧。也没指望能瞒得住。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