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饭店是初代上海滩大佬郑凌杰置办的头一份正经产业,没想到势力更迭之快,没等金华饭店完全落成,郑凌杰已然喋血街头,不明不白的死去。
说迷信也罢,金华饭店几易其手也没能火爆起来,不咸不淡的经营了数年,乔亦辰从北平刚到上海滩落脚时,囊中虽称不上羞涩也并不那么宽裕,初来上海滩,甚至不知从什么产业入手好。正赶上金华饭店的业主法国佬皮埃尔忙着回国避祸,着急处置掉金华饭店。初入上海滩的乔亦辰顺理成章的盘下了金华饭店,年少时留学欧洲,对英国的黑暗料理记忆犹新,反而对法餐印象出乎意料的好。金华饭店的法餐做的还算地道,在这五洋杂处的上海滩也有一批不小的拥趸,经营状况尚可。乔亦辰觉得出价足够低廉,算是打了皮埃尔的秋风,神清气爽了几分。他的女神司徒沐沐是旧历六月初六的生日,为了讨女神的欢心,特意包场庆贺一下,安排了小提琴手,只是这前菜一上情调便垮了一半,泛着腥气的生蚝毫无生气的躺在瓷白色的盘子上,暗黄色的蛋黄酱像一道丑恶的伤疤一般直愣愣的蜗居在汤碗里,映照着如入暮年的瘦小干枯的柠檬。乔亦辰脸色大变,这样的水准与他几日前试菜时有着天壤之别,意兴阑珊的匆匆吃了几口,乔亦辰忙招呼着上主菜。像是猝不及防遇到的两块干瘪牛排可怜巴巴的躺卧在象牙白盘上,“老板,鹅肝没有存货了”。侍应生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乔亦辰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不自觉的沉下来几分,司徒沐沐开口解围,似是不在意此事。牛排表面黏着黑乎乎的厚重的汁液,零星的黑色异物标榜着黑胡椒汁。甜品也奉送了一场灾难性的收尾,粉红色的冰淇淋球如同青面獠牙的恶鬼,吞掉了最后一丝丝的希冀。
“亦辰,店里是有什么问题吗?”司徒沐沐搅动着冰激凌勺子,银质的小勺称着纤纤玉手,说不出的美妙,乔亦辰苦恼的一笑,唤来侍应生询问缘由。原来皮埃尔急着回国不假,临走他还不忘顺掉挖走原本的法国主厨,现下金华饭店的后厨一片狼藉。
乔亦辰没能凭借金华饭店在上海滩站稳脚跟,反而沦落为整个上海滩新晋的笑话。
乔亦辰站在三楼窗边,眉头紧锁,他已经多少年不曾想起初来上海滩的局促岁月了,此刻不知为何,突然勾起了他的回忆。原本他想大展拳脚,多重打击之下,乔亦辰彻底堕落成了个流连于娱乐场所的纨绔子弟,百乐门的头牌歌女,上海滩的当红影星,他都没少砸钱应援。原本勉强度日的金华饭店彻底陷入了停滞之中。约摸过了半年之久,乔亦辰在这声色犬马的上海滩展露头角,不过这头角仅局限于他的非凡的享乐品味,他毕竟在海外留学甚久,新鲜的享乐方式让上海滩的一众纨绔子弟眼前一亮。见金华饭店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乔亦辰为了潜心享乐直接将它关门大吉。
司徒沐沐犹豫了良久,还是来看望了醉生梦死的老同学。
乔亦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打量着眼前这名女子。鹅黄色的洋装裙与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更添几分动人的风姿。骨架纤细的女子,配上她小巧秀美的五官更添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司徒沐沐恨极了他纨绔的模样,蹙着细长的柳眉怒目而视。
“沐沐,恨铁不成钢是不是?”乔亦辰开口,满满的调侃意味。
“乔亦辰,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司徒沐沐声音尖利,早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之气,反而透着几分恼怒。
“沐沐,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乔亦辰倒挺喜欢她这母老虎的模样,语调越发暧昧起来。
“乔亦辰,想的美。”司徒沐沐撇过头去,只给他留下了一记白眼。
“沐沐,如果我事业有成,还收敛起风流做派,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乔亦辰眯起眼睛,嗓音低沉惑人。
“谁要理你,不过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来看看你罢了。”司徒沐沐愤恨的甩出句狠话,红彤彤的耳根让乔亦辰心情愉悦。
“乔亦辰,你回北平吧,不要在上海蹉跎岁月了。”司徒沐沐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亦辰这人怪的很,浑浑噩噩的过了小一年,忽而收起了风流的做派,金华饭店重整开业,依旧是法餐,只不过装潢的气质大变,褐色的地毯映衬着浅灰灰色的屋顶,水晶吊灯一排绵延而去,不见尽头,一层大厅空旷的不见任何一张桌子,原本的四角方桌通通被他处理掉,原本二层和三层的酒店房间改成了小小的包房,长方形的一字桌铺着雪白的桌布,顶棚是线条至简的吊灯,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翻涌的江水。
上海滩从来不缺俱乐部,可金华饭店的风格杂糅的倒是少见,一楼是声色犬马的舞池,二楼和三楼确实格调不凡的餐馆,而剩余两层的房间却用了大量的奢华风走了醉生梦死的包房风,玩乐的项目不少,赌马,赌球,21点,新晋的项目一个不落,金华饭店不知为何,居然就这么活过来了。
乔亦辰望着热闹的黄埔江面,想到妻子司徒沐沐的笑脸,嘴角的笑意更添几分温柔。有人说乔亦辰是扮猪吃老虎,有人说乔亦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现代楚庄王。乔亦辰顺利抱得美人归,倒也成就了上海滩一段佳话。
乔瀚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原本想要开口说上几句,“瀚,好好待我妹妹。我不怪你。”
乔亦言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到嘴角的话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只是轻轻握住乔瀚的大手,言笑晏晏。
藤原秋茗静静的站在门口,孤独的影子投射在两人的郎情妻意的亲密中,屋内的气氛有点骇人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