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枪声,咒骂与调笑,车窗外的闹剧,不似人间反似炼狱。跑马场,歌女笑,灯红酒绿的上海滩从不让人失望。
乔亦辰在这一派歌舞升平中放纵着,轻佻的打量着台上那名风姿绰约的当红歌星冯蕊蕊。四下的欢呼声总算安静下来了,冯蕊蕊扭动着细腰推开了包厢的门,乔亦辰转头望着这名不速之客,嘴角的笑意更添几分暧昧。
“乔会长,还以为你把蕊蕊给忘了呢?”甜腻的嗓音挠着人心。
“蕊蕊的歌喉如黄莺出谷,美如月宫仙姝,过目不忘,流连忘返。”乔亦辰的情话信手拈来,动作也不规矩了几分,宽厚的大掌在女人的纤腰上描摹滑动,门口的保镖早就识趣的四散,对乔亦辰的风流韵事似乎见怪不怪。
包厢内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暧昧的呢喃。
温柔乡,将军冢,乔亦辰低语着,刚刚还千娇百媚的冯蕊蕊一把拍开他不规矩的手掌,正色道:“夜莺自重,你的遇袭和重庆无关,应该是日本人的阴谋。”冯蕊蕊低声说话,语速很快,吐字足够清晰。
“查一下藤原秋茗,他的身份不简单。”乔亦辰收起纨绔子弟的孟浪。
“藤原秋茗,那个天皇特使,是个闲差。前段时间听闻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得罪了日本军部,差点被送上军事法庭”,冯蕊蕊端详着那抹留在他白色衬衫上的红痕,很是满意这个口红色号。
这话里透出几分鄙夷,乔亦辰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藤原秋茗没有那么简单,他做事总让人摸不着头脑,夜枭。”
“现下的重点并不是藤原秋茗,夜莺,重点是日军的华南区的军力部署和作战计划。”冯蕊蕊正色道。
“这个不是有其他人跟进吗,什么时候这是也到了我这声色犬马的浪荡公子身上了。”乔亦辰轻佻的捏了捏女人的面颊。
“乔会长,您还真入戏了不成。”女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乔某没有夺人所好的癖好,不论是女人还是……”,乔亦辰的语调低沉,面色肃穆,哪还有半分的孟浪之色。
“藤原秋茗的身份必须尽快核实,他此行的目的绝不只是做一个吉祥物而已。”乔亦辰命令道。
冯蕊蕊见他如此肃杀,不敢再行争辩,“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争取吧,毕竟这不是我们这组所擅长。”乔亦辰补充道,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
不论是那晚的遭遇还是藤原秋茗,都是乔亦言挥之不去的梦魇,川下松江自然是知道的。乔亦言话很少,两人间大多都是一问一答就陷入了沉默。他一阵心酸,曾经神采飞扬的女孩儿真的消逝在记忆深处了。
“你今天没事儿做吗?”这是今晚乔亦言第一次主动提问。
“今晚没有行程。”川下松江如实回答。看着乔亦言话里有话的模样,“藤原秋茗不知道什么事,匆匆就出门了。”他补充的有些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猜准了她的心思。
“黑龙会的人都在,我帮不上你的忙。”川下松江垂头丧气的。
“我挺好的,松江哥哥,别担心我”,乔亦言的声调软糯可人,一如初见。
明明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庞,那抹宽慰他人的笑意显得格外动人,眼底却一片漆黑的寂寞。川下松江紧紧握住她的手,疼惜的情绪一览无余。
“诺诺!”清冷的声线乍然响起,川下松江连忙放开她的手,收好脸上的表情,努力像吉郎靠齐。
藤原秋茗轻快的走到乔亦言身边,拉着她往后院走去,“诺诺,休息吧,好累。”他的语气居然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疲累,乔亦言敏感的捕捉到他的失常,怔怔的望着他,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总觉得他的唇瓣都描摹出难言的苍白。怜惜的抚着瘦削的脸庞,回眸浅笑,眼眸内泄出一丝脆弱,“好累呀,诺诺,好想这一切早些结束!”
凉凉的月色洒进屋内,藤原秋茗睡得格外香甜,他疲累的和衣而卧,君子的与她守着了楚河汉界。乔亦言轻叹出声,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这个她爱过,恨过的男人啊。
窗外响起几声婉转长鸣,好似风笛的律动,乔亦言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庭院里留守着值夜的人员,乔亦言掐算好换岗的时间,溜到了后门处。婉转的声音规律的响起,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了,她打开门栓,打算去拥抱着难得的自由。
晦暗的灯光下矗立的人影辨不真切面容,“出谷”,她低低的喊了一声,如同世间最可怜又最可气的小偷。暗影中的人往前迈了一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没来由的心慌,“松江哥哥”,她失声高喊,无措的搅动着手指,今天的出逃计划又以失败告终了。
暗影下川下松江的情绪不明,乔亦言急急的往门内跑去,“言言,快走。”川下松江拉住慌不择路的女人,顺手递给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包裹。
“夜莺婉转”,川下松江的中文说的不算纯正,破碎而怪味的音节中,乔亦言辩听出要点。
“没时间了,快走,九号码头有人接应。”川下松江急促的开口说话,甚至飙出了关西的一丝乡音。
乔亦言顾不得捋清楚今天的发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慌忙的坐上汽车奔赴了九号码头,哥哥安排的人马早就等在了九号码头,一切顺利的不能再顺利,当坐上远赴香港的渡船时,她都觉得一切都顺利的透着股荒诞的意味。
哥哥派人,派的居然是川下松江,是临时收买的还是两人本就认识?当心中紧绷的苦闷松懈下来,疑问如潮水般袭来,川下松江到底是谁,他帮她只因为曾经的美好回忆还是另有所图,乔亦言觉得自己一定是病态的,自从被藤原秋茗玩弄之后,她不自觉的陷入虚伪当道的思维圈层中,总觉得一切都是有利可图。
也许有要有人扮演骑士吧,乔亦言实在看不明白其中的龌龊曲折,暗自安慰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