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辰黑色的西装上渲染着白色的汗渍,如同大风肆虐过的现场,白色的袖扣已然染上耀目的暗红,如同暗夜里殷红的狼眼。
“听闻乔会长在霞飞路遭遇袭击,所幸吉人天相。”藤原秋茗潋去欣喜的表情,低低的开口,语气不可谓不真诚,表情不可谓不关切。
乔亦辰闷下一杯酒,久久的没有说话,藤原秋茗从善如流的为他又满上一杯酒。堪堪回收的手腕被死死的抓住,一汪幽昙的眸死死的盯着他。藤原秋茗笑意恬淡,褐色的眼眸中平静的令人恼火,甚至泛起一丝顽皮。
“藤原阁下,中国人喜欢豪饮,得罪了。”乔亦辰夺过酒壶,终开口回道。
藤原秋茗眼眸内闪着星星闪闪的愉悦,“一切请便”,似乎并不在意乔亦辰的凶恶和不守规矩。
翠绿的席子上散落着泥泞而模糊脚印,乔亦辰一把扯开领带,甚至毫无顾忌的松开衬衫顶端的扣子,和他一贯的冷静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
川下松江见状也悄悄活动着微微僵硬的身体,还不忘抬眼偷偷观察着藤原秋茗。
藤原秋茗满了一杯酒,开口道:“乔会长福泽深厚,真要好好的干上一杯。”
乔亦辰猛灌了一大口,目光阴沉晦暗的望着他。川下松江忙陪了一杯,开口说道:“上海的治安状况真是堪忧呀。”
“乔某人乱世一蚍蜉而已,不过是别人高抬贵手罢了。”乔亦辰豪迈的擦掉唇边的酒渍,声音里也染上几分洒脱。
“乔会长福泽深厚,定能平安喜乐”,藤原秋茗自顾自的饮下一杯。手边的清酒壶已然见底,藤原秋茗招呼吉郎再去取几壶温好的清酒来。
川下松江一心想要逃离随时随地能从言笑晏晏切换到剑拔弩张的现场,见吉郎实在的又捧了三壶酒过来,心里大苦。
“宫本家的清流系,请两位品鉴一下。”藤原秋茗开口介绍着。
“太平之酒,珍品。”川下松江一贯馋酒,听到如此珍品,按捺下逃离的小心思。
乔亦辰冷哼一声,太平,他嘲弄的重复了一句。
藤原秋茗亲自为两人布酒,酒如其名,酒香恬淡,入口轻柔,回味甘甜,川下松江忙不迭的称赞有加。藤原秋茗问道:“乔会长以为太平之酒如何?”
乔亦辰眉间微微蹙起,开口道:“藤原阁下果然是好收藏。”
“乔会长过誉了,高山流水遇知音,美酒珠玉有人赏。宫本家的清酒品质一如既往的上乘,不过要是没有有心人辨识,再好的美酒也和白水无异。”藤原秋茗边说着话边将壶中的美酒倾数倒出。
酒香弥漫,川下松江看着心疼,一巡酒的品质差到人神共愤,他是强压着才喝了下去,此刻藤原秋茗这个神经病偏生又犯了病,暴殄天物。
“乔会长,你说是不是?”藤原秋茗轻佻的发问,危险的瞳孔瞬间恢复了平静无波,脸上又挂起浅浅的格式化笑意。
“藤原阁下,合作愉快!”乔亦辰酒气沉沉,双目却清亮如昔。
“合作愉快!”酒杯碰撞间,藤原秋茗的脸庞生动迷人,川下松江的眼眸却晦暗了几分,看来乔亦辰的遇袭没有那么简单,神经病果然是神经病呀。
“藤原阁下,分红这样如何?”乔亦辰在案桌上轻轻的划出了7,细长的尾巴漫到了席间。
藤原秋茗轻笑一句,“四成出资,怎样?”
乔亦辰抬眸微怔,他已经做好了被打秋风的准备吃干股的心理准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去,“话语权上我要占七成,分红嘛。”他率性的张开手掌,修长白皙的手掌映照在灯下,说不出的美好。
乔亦辰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乔会长,明天会让吉郎把钱汇过去,账目什么的,我精力不够,也不需要审了,乔会长不必忙了。”藤原秋茗为两人斟满了酒,举杯等着,洒脱的模样与刚刚的阴鸷间天壤之别。
乔亦辰点点头,“藤原阁下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乔某人甘败下风。”
“乔会长过谦了,我们是彼此欣赏!”藤原秋茗率先干净杯中的酒,眸光纯净的如同稚子。
乔亦辰失了面子和先机,心里苦闷,只是陪着喝酒却没有开口回话。
“亦辰兄,诺诺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让她过来坐坐”。藤原秋茗欢快的开口,连称呼都自在了几分。空气中剑拔弩张气息碎裂无声。
川下松江借机称辞,藤原秋茗笑着言称无妨。
乔亦言瘦弱的可怜,近乎透明的脸庞,若不是胸口的微微起伏,几乎与鬼魅无异,哪里还有京门名媛的半分风采。川下松江虽然同住在别院,出于避嫌的考量,近几日也没怎么见过面,乍然见到苍白衰败的女人,望向藤原秋茗的眼神里不自觉的染上几分怨怼。
“诺诺,过来坐。”藤原秋茗唤了她一句,如同招呼一只可怜的小狗,女人瑟缩了一下子,还是乖顺的坐在他身旁,坐定后忙垂下头,眼神飘忽,空洞的令人心痛。
乔亦辰眯了眯眼睛,眸光破碎,嗓音透出几分颤意:“藤原阁下,令妹身体不好,家父有些担心,可否让她回去静养几日。”
川下松江坐的笔直,轻声道:“藤原阁下,乔小姐的精神状态不佳,继续工作过于严酷了,让她静养几日,好一些。”
藤原秋茗抬眸扫了川下松江一眼,原本灵动的面庞忽而罩上了一尊冷硬的面具,“川下君,人员的调配安排,我自有打算。”他拉起乔亦言的手,无视她的慌乱与闪躲,死死的把她按在怀里。
乔亦辰紧紧的握着拳头,事业,面子,尊严,悉数被人踩在脚下,这等乱世,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谁都保护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藤原秋茗,希望你放我妹妹一条生路。”乔亦辰开口恳求,他低下头颅,只求家人在这乱世里的一隅平安。
“亦辰兄,我不会伤害诺诺,请放心。”藤原秋茗见一直不可一世的乔亦辰匍匐在脚边,言语上也和缓了几分。
川下松江升腾起复杂的情绪,他慌忙起身拉起乔亦辰,低声说道:“乔会长不必过于担忧。”
乔亦辰摔坐在一旁,看起来无助至极。
“藤原阁下,能让我和哥哥说句悄悄话吗?”一直沉默不语的乔亦言,小小声的开口,小鹿般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恳求,楚楚可怜的让人心痛。
“好!”藤原秋茗的声音透着温柔的底色,起身离开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