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浩宇自知失言,不敢开口。乔拓勋又站近了一些,目光里混着难以言喻的恨意,冷森森问道:“他杀了谁?”
乔拓勋大步走回到墓碑前,拿起那束沾满露水的花束,冷冽的说道:“你不配,你一点都不配。”
“少爷,你听我解释,那件事情并不是老爷的错,他没办法呀。”藤原浩宇拦住乔拓勋,着急的解释道。
“好,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没有办法呀。”乔拓勋脸色平静下来,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藤原秋茗望着窗外飘零的黄叶,脸色苍白的骇人,尖刻的下巴更添了一份病态。“少爷,你在好好休息一下吧。子弹贯穿了您的肺叶,凶险的很。”藤原浩宇见只着了一件单衣的少爷孤零零站在秋风种,不禁担心起他刚刚恢复的身体。
“浩宇,我没事儿,躺的累的很,下床走动走动。”藤原秋茗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笑意,眼底黑洞洞的失落难以掩饰。
“老爷和夫人一会过来,和您商量一下继位家主的事情。”藤原浩宇说道。
“我不是个合适的人选,我的妻子是个中国人,不是吗?”藤原秋茗淡淡的反问道。
藤原秋茗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和眼前这名青年男子如出一辙,过于相似的眉眼让藤原浩宇一时之间恍惚不已,“你和老爷长得很像。”
乔拓勋像是听到了一句无比讽刺的话语,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少爷,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你说老爷的困境,就是想告诉你,老爷的不易并不是为老爷开脱。”
“开脱,那你告诉我,既然他承诺了,为什么要对我母亲始乱终弃?既然他将我母亲作为一生挚爱,为什么要杀了我母亲的父亲呢?”乔拓勋面带笑意,眼中含泪。
“少爷,你是不知道老爷为了娶你妈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藤原浩宇痛心的说道,他必须要代替他那已经过世的老爷把事情说明白,要不一切太过于委屈于他了。
“少爷,你可知当年老爷要娶你母亲,外人都只叹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赞一句爱美人不爱江山,外人以为老爷放弃了家主之位而已,估计连你的母亲也是这样认为的吧。那是因为外人根本不知道藤原氏的分量,藤原氏是有资格和天皇联姻的家族之一,你能明白这个分量吗?即便他不继任家主,家族里的人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中国女人的。”
“那他不招惹我母亲便好了,不是吗?”乔拓勋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情不知因何而起一往情深吧。”藤原浩宇轻轻的感概了一句,“起先的时候,广济老爷也没太在意,即便和老夫人闹起分歧时总觉得不过是秋茗少爷一时兴起,过了新鲜劲儿就不了了之了。哪怕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秋茗少爷承诺了三十岁时会收心,广济老爷也就放任着秋茗少爷自由几年。可是少爷三十岁生日时,石破惊天的就宣布娶你母亲为妻,并且掷地有声的宣布此生非你母亲不娶。广济老爷放了多少狠话,秋茗少爷都不在意,我至今记得当时秋茗少爷很淡定的说道:“只要和她一起,重头再来又如何,我定不会让她吃苦的。”
“再深刻的感情也架不住岁月连番累牍的摩擦,难道到那一天你们两人再相看两厌吗?再互相指责彼此的不堪吗?秋茗,我知道你有能力,即便把你赶出家门,你也不至于饿死,可是秋茗,身为人子,你是要挑起藤原家族的责任的,你不能光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家族兴衰活着,这是你身为人子的责任。”藤原广济围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来回踱步,指责的声线一浪高过一浪。
“父亲大人,我为人子,我可以为藤原家族开疆拓土,所向披靡,可是我的婚姻不是利益盘算的一环,我一度以为终其一生我都找不到真心相付的人,我终于找到了,我就要和她一生相守。父亲,婚姻不是门生意,不需要算计得失的。”
许是秋茗少爷的话,触动了广济老爷的情绪,父子冲突到没有升级,只是结婚这件事不是那么广济老爷首肯就行的。你知道吗,秋茗少爷跪求了天皇三天,最终是天皇首肯,才得以成婚的。广济老爷气疯了,你觉得得到天皇陛下的首肯,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吗,如果这事不翻到明面上,广济老爷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翻到明面上,秋茗少爷自己将自己推到了悬崖,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秋茗少爷到底和天皇陛下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是隐隐的猜测,天皇陛下应是无比震怒的,秋茗少爷本来就被广济老爷执行了家法,带着一身的伤又去见了天皇陛下。我去接秋茗少爷回家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后背上的鞭痕已然红肿发炎,差点一命呜呼。
藤原浩宇紧紧的盯着乔拓勋的眼眸,看到他赤红的眼眸逐渐和缓下来,心里多少安慰了几分,继续缓缓开口说道:“少爷和少夫人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想两人也会过的很好。只不过藤原家族与一般的豪门家族不同,这也许是少爷的宿命轮回,一切都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军部咄咄逼人,一贯温和的藤原派系受到了军部的第一波的围剿,少夫人的出身成为了最好的借口。少爷,您可知,藤原家主的府邸岂是一般可以随意进出的吗。即便如此,突然有一天一群荷枪实弹的军士破门而入,嚷嚷要杀了少夫人以儆效尤,少夫人对于那天所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秋茗少爷在少夫人面前掩藏的滴水不漏的,让我在后院盯着少夫人,他一个人到前厅去了。”
藤原浩宇紧紧的盯着眼前年轻脸庞,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当年藤原秋茗的话,“我的妻子是天皇陛下亲赐,婚姻得到天皇陛下祝福诏书,是尔等宵小之徒随意处置的吗?”藤原秋茗白皙瘦削的脸庞,面带些许笑意,一双黑色的眼眸确如浩瀚的夜空,目光狠厉。那一队吵闹不休的军士瞬间哑了火。他移步上前,胸口抵在上膛的枪口上,咄咄逼人的瞪视着众人,“我藤原秋茗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不要随意安在我身上,你们能在别人的府邸造个血案,我藤原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少爷,你根本不知道,军部纵容军士随意杀戮政见不同的政敌,各家都是各吃哑巴亏,根本没人敢管的。你怨恨秋茗少爷抛弃你的母亲,可是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背景呀。我至今记得秋茗少爷从藤原家族会议上出来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少爷,颓唐,失落,喃喃的自语道:“浩宇,我护不住她了,护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