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眼前这一幕,步履艰难的走到城内,楚后含泪大步走向前,虽然走得很快但亦不失王后的端庄威严,一把抱住了她:“我可怜的女儿,离开了那么久,母后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随后翼王,魏氏等皆走上前来了,翼王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不舍和难过,只是平静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要说最大的触动,只怕是那眼中仅仅的泪光罢了,似乎对她的去留并不关心,她看着她的父王,沉默不语。
魏氏拉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走向她,却被楚后挡在后面了,楚后拉着一个四尺男儿走到她面前:“敏敏,他是风吟,你的弟弟。”
她大概猜到了她那举止的意思,不过是想提醒魏氏记得尊卑有序,长幼有别罢了,又是这些令人作呕的深宫伎俩。不过看着这快五尺高的男儿却才十二岁出头的年纪,说道:“竟也这般高了。”
不由得欣慰,他走上前去环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处,说道:“阿姊,我好想你。”她被他这般举动触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她还从未与异性男子有过这般接触,就算是亲弟弟,也不免有些不适应。
魏氏虽被楚后挡了一下,但也不忘继续献殷勤,带着一个三尺高的女孩,想必是凛繁姝罢。当年走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四岁的稚童,如今竟也这般大了,模样也和以前少有不同,都长变了,另外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应该是她走的这六年,魏氏为翼王新添的罢。
魏少妃看到她看那男孩的神情,想必是在猜那男孩的身份,便道:“渊敏啊,繁姝你是知道的,储瀚你就不知道了,他是你的五弟,虚岁六岁。”她看了看那孩子,原来是她刚走就有了,楚后嫁给翼王数二十载,也才只有凛渊敏与凛风吟一对子女,魏氏伴驾不过十载,便已有一对儿女了,看她如此盛宠,似乎也能了解楚后为何忌惮了,她略微的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翼王走上前来:“好了,好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敏敏你风尘仆仆的赶来,先回王宫罢。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本王真是觉得亏欠了你一辈子啊。”她揖了揖手,对翼王说道:“父王不必这样说,为父王分忧是儿臣应尽的本分,祖父骤然离世,儿臣又怎能休息的好呢?父王还是准许儿臣先去孝陵祭拜祖父吧。”她虽嘴上说着不介意,但这几年的心酸苦楚,又怎能是翼王这几句话能抹平的,先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难道还想让别人能感恩戴德的吗?
翼王看着她觉得甚是欣慰,便应允了,但让凛风吟陪同,以叙姐弟之情,楚后也一起陪着去了,想来血浓于水,也有很多话想说罢。
楚后带着她与凛风吟乘上了一辆明黄色的马车,这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明黄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觉察这般华丽的马车中的人。
看着这马车,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们当年那样送走了她,却还能悠然自得的享受着牺牲她所换来的东西,翼王、楚后还有魏氏,这些人,他们难道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但这些话,她终是没有说出,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再怎么追究也于事无补,她会用行动一点一点的讨回。
走了许久,车上三人,皆不言语,最后还是楚后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敏敏,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有些事,我只说一次,当年让不过九岁的你独自去人族做质子。这对于我,更多的不是帮助你父王,而是帮助我自己,保住我太子妃的地位。让你父王每次看到我都会想到我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帮他完成大业的难过,从而对我心生愧疚。但是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你是我的女儿,我自当疼你爱你,但是我也不得不为自己打算,这后宫女人众多却独我为后。靠得不是什么亲情爱情和善心,而是利用能力和手段。如果我不是王后,你也不是嫡公主,吟儿也会不是嫡皇子,你们就会和那些庶妃庶女一样低贱,哪有嫡出的殊荣?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
她顿了顿,望着窗外不说话,凛风吟接上楚后的话:“阿姊,母后说的对,她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她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们,一个人如果不想身不由己就只能争取权势,想要拥有权势就必须有所牺牲,这就是王室。你要体谅母后,当年若不是我还年幼,什么都不懂,我也会去的。”
他说出这番话,她不由得惊住了,痴痴的看着他,这语气举止与刚才在城门口抱着她的人判若两人。
他并不理会她这般神情,继续道:“阿姊,在这尔虞我诈的王宫里和这各族征战的乱世,想要好好生存,就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说的就不要说,任凭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也许是她小时受到太多保护,从不懂这些东西,又或是她在人族别院里长大,从未了解过这王室里的谋算。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弟弟教导,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皆让她无法相信。
她沉浸了几秒,道:“原来我这些年,不是受难,而是避难。想来这几年,你们也不好过吧。”
楚后看着她这样说,总算是放心了,虽然还有心结,但也不是难解的那种,到底是母女,心总是连着心的。
松了松紧皱的额头,嘴角微扬:“你能体谅母后,我甚是欣慰,魏氏不像你今天看到的这样简单,她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你要当心。”她说起魏氏,便咬牙切齿,十分憎恶。
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走的这些年,你们也不太平啊。”
楚后满眼心疼的看着她:“我知道你还怨我,但是敏敏,母后不会害你的。”
她轻扬嘴角不以为意的动了动唇:“我虽是刚回来,但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她的城府我不知道。但我瞧她顶多是个人美心狠的蠢女人罢了,我自会教她何谓天衣无缝。”
楚后虽不太相信她能帮衬她什么,但也不由得为这两个子女感动高兴,起码比魏氏那低贱又不成器的庶子庶女们强过百倍。
而凛风吟的重点是在她的最后一句话:“自会教她什么叫天衣无缝。”对此他还甚是不解。
过了不久,便到了凛氏皇陵,楚后先是不解的问道:“你为何不先回宫休息,要先到这阴暗潮湿的地方来呢?”
她扯笑着嘴角:“我就算再不懂这几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起码我走前也知道你们早已势同水火,而这皇陵是魏氏之父所督建的,你说我平白无故来这此作甚?”
楚后不觉一愣,趁此机会确实可以做点什么,但要如何做还未曾想过,她继续道:“既然她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得送你份大礼吗?”
而凛风吟懂了她的意思,扬起眉梢笑道:“我终于想通你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阿姊你想怎么做?”
她道:“你们瞧这里有些什么?”
楚后看了看皇陵上渗透的水滴:“既然是魏氏之父督建,那出了什么问题,自然该问他们。这里是凛氏皇陵,竟然都能渗那么多水,若这些水越积越多,先王们的棺椁不是都要受到影响了吗?”
凛风吟想了想,便道:“就是要他们受影响,影响越大越好,这样连父王也保不住魏氏了。”
“不错,其实我们也不用做什么。这里潮湿已久,就算我们不动手,迟早也要出问题,如今我们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让问题早日解决,还能让先祖们不用多受罪,早些得到宁静。”她摸了摸渗水的墙壁对凛风吟说道:“就这里吧。”
他们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做好了皇陵的意外,顺道给先翼王上了一炷香,叩拜一番,便出了皇陵,乘上马车回到翼王宫去了。
车上,楚后恹恹的说道:“敏敏,你不知道你父王有多信任那个魏氏,再加上她是水族公主。即便她不是水族王上的女儿,但也是和亲贵族,即便定了罪,也只能处置了随嫁的水族贵族,我们是杀不了她的。”
“我没想杀她。”她反驳道。
“我知道阿姊的意思,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她,而是让她一无所有,无所依仗。”凛风吟信誓旦旦的说道。
楚后恍然大悟:“没错,与其我们动手了结她,不如让她一无所有来得惨烈。”
凛渊敏闭目稍歇,不久便回到翼王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