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宫已经开始为凛渊敏的及笄礼做准备了,这既是为她办及笄礼,亦是正式宣布,翼族的晋宪公主回来了。
翼王对她虽有疏忽,但这次的及笄礼甚是盛大,不仅翼族上下普天同庆,翼王宣布大赦天下,还为她加封户,许她拥有私业私营,以以往翼族公主的及笄礼来说,她的已经是办的已经是史无前例了。
翼族的色彩较为淡雅,不似人族般浓重,也不似火族般喜庆,虽是一袭白袍,但也十分华贵雅致,她及笄后,要为迎春办春宴,还有凛风吟的十三岁寿辰,以及魏氏子女的寿辰。
翼王对魏氏仍心存仁慈,也碍于水族贵族的颜面,虽处死了她的父亲,全族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处死,十四岁以下的流放,十六岁以上女眷处死,十六岁以下的发买为官婢,魏氏也只是被废为庶人,幽居芜衡殿,非召不得出,至于她的子女由太后抚养。
翼王凛韧的王嗣也尚算昌盛,不止是凛渊敏、凛风吟、凛繁姝、凛储瀚这四子女,还有其他的儿女,但不过是庶子庶女,生母也不受宠,自然被忽视了许多,也自然与王储无缘了。
她悠然自得的坐在殿内,品着她的并州笋茶,手里握着一卷诗经,也丝毫不为她自己的及笄礼操心,忽而有一人走进殿中,那人进来时并无通传,似是走进自己家一般,在殿下方的条桌旁便坐了下来,也不坐着席子上,偏要坐在条桌上,甚是大胆。
悯儿见状立即跑了过来,急忙说道:“郡主您不能坐在这里啊,可以坐着席子上的。”那人不为所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直直的看着殿上的凛渊敏。
她似是瞥到了她的目光,扯笑了嘴角,也不看向她,而是继续看着她手里的诗经,轻问道:“我的楠木条桌可不是给你当椅子坐的。”
不料那人不仅没站起来,还品起了她的茶,反问道:“可你也没邀请我坐啊,既然你不请,自然随我坐了。”
这番歪理从此人嘴里说出,却添了几分道理。凛渊敏自也不是好打发的,便放下了书,问道:“那既然我没请你坐,这是在我的地方,你坐什么呢?”言罢还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嘲弄着。
只见她说完话后,那人便站了起来,但并没往外走,反而是走上了殿去,直接坐在她桌旁,直勾勾的瞪了她一大眼,说道:“那么久才回来,回来以后也不找我,不找我也便罢了,我都主动来找你了,你还摆出你的公主架子。”
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如今便似一个受气了的小丫头,哭闹着要哄呢。
她听她说完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说道:“这你就绷不住了?谁让你来我的地方还大摇大摆的,况且从前便是你找我,如今还要我找你了?”
此人便是信王嫡女,信王世子凛栢冽的嫡亲妹妹,长乐郡主凛言瑶。
她们既是表亲也是姨亲,信王妃是楚后的长姊,信王又是翼王的堂表兄,加上年龄相差无几,所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当年凛渊敏走的时候,凛言瑶哭了好几天,还连着发高烧,这件事被凛栢冽和凛风吟写信传给她的时候,她也心悸不已,回来以后她随信王去中山探望老太妃,也一直没有见到,今天她方才回来,便立即赶到来见她。
当年她与凛渊敏是先翼王孙女辈里最水灵最讨喜的,所以一个受封长乐,一个受封康宁,后来凛渊敏去了人族,便改康宁为宁远,而自此长乐郡主也不长乐了。
现在此二人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翼王答应了让凛渊敏与凛言瑶的及笄礼在一起举行,虽然她们按理说不能一起举行,但翼王也拗不过此二人的吵闹,便应允了,信王听闻自己女儿的及笄礼也能普天同庆,不知有多欢喜呢,自然也同意了。
凛言瑶缠着她讲了好多在人族的趣闻逸事,之前明明也写信告诉她了,但她还是要听她亲口说,她先说了路上所遇那位公子的事告与她听,后便说到了萧逸,她一番话惹得凛渊敏陷入沉思:“同样带有‘逸’字,同样是去做质子的,也许你在路上碰到的公子真的是他呢?怎么说起来他的年龄也是符合的,你比我聪明多了,怎么就没想过呢?”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泛亮光的女孩子,她垂下了眼帘,回答道:“似乎...真的很像他,但我不确定,当年那人明明是翼族穿着啊。怎么会是他呢?”
她没有说出诗会的事,若真的是他,那他看到诗会的玉佩时,为何没有什么触动?又或者是,他已经把她忘了。
凛言瑶听闻她这番扭扭捏捏的作态十分不满,急切的说道:“是不是你问问不就行了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若是你拉不下脸问,那我去帮你问总行了。”
言毕她便要去了,她这举动惊住了她,她立即说道:“这事当然还是要我自己问的,我改日找机会好好问问,后日便是我们的及笄礼了,此事先搁置一下罢。”
她听闻她的话真是又急又恼,朝思暮想那么多年的人还怕去问吗?嘴上虽然答应让她自己问,但还是忍不住自己要去了,同她作别以后便携侍女前往北宫门了。
她的侍女小涂急急的跟上她,边走边问道:“郡主您不是答应了公主不去了吗?”
她挑了挑俏丽柳叶眉,用那种似乎计谋得逞的笑容回答道:“我多久答应她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她越不让我去,我还偏要去了,看她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越发加快了步伐,直往北宫门而去了。
她只听凛渊敏形容过他,只觉她像是把他夸成了潘安转世一般,不但容颜生的俊俏,还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世间那样这边出尘脱俗的男儿啊?
凛渊敏来时也这样认为,直到见到他以后,才知道何谓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
而凛言瑶也是觉得众人对他的称赞太名不副实,可直到见到他的时候,才知何为“名不虚传”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同凛渊敏一样,亦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正背对着她作画,不似上次那般刚劲,而是偏委婉含蓄,他正吟:“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而后不觉轻笑出了声,也并没有题在画上。凛言瑶喜玩乐,不甚爱诗书,但也能听出似乎是在说一女子,她闻其中的深意后,更是不由得疑问便上前问道:“敢问殿下是为谁家女郎所倾倒呢?”
恐他真是她日思夜想之人,可却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她走近一看,那画中女子竟是凛渊敏的模样,难不成这是襄王有梦,神女亦有心,两情相悦的一桩美事?
只见他羞愧的回过头卷起了画,她急忙说道:“别收啊,这是?”
她还欲伸手去拿,却被他制止了,他喃喃说道:“这位贵人敢问来此何事?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自重。”
普通女儿家听到这样的话,都会羞愧难当,但凛言瑶是偏不吃这一套的,反问道:“殿下要本郡主自重,可为何又偷偷画下我阿姊的画像,还吟此赞美之诗?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是殿下该自重。”
她素来强词夺理,竟将萧逸说得面红耳赤,不忍直视,若是凛渊敏看到了又是要好好数落她的。
她也不取笑他了,只是问道:“方才之事,是我无礼在先,给您赔罪了,后日是我与阿姊晋宪公主的及笄礼,我是特来请您出席的。”昨日凛渊敏已经说过此事了,只是他尚未表态,今日凛言瑶亲自来说,也是避无可避了。
便将那画递给她,说道:“我的身份不方便去参加郡主您和晋宪公主的及笄礼,这是我给晋宪公主的贺礼,本想着人送去,如今您既然来了,便劳您代为转达罢。”言罢便将那画卷塞在她的手上,背过身去了。
她应下后,正欲离开,忽然想起她来的目的,便问道:“殿下在六年前可曾到过衢关,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小女孩?”她看似随意的问到,却十分在意他的回答。
他怯怯的看着她,犹豫了半刻答道:“我自人族来的翼族,衢关是必经之路,自然到过,衢关天寒,沿途遇见过不少男孩女孩,不知您问此事是作何?”
她得闻后便道:“无碍,不过随口一问,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便离开了。
三月三女儿节转瞬即是,春光和煦,阳光散散的洒在殿内,今日比起前几日都有暖和一些,及笄的礼服稍显厚重了,由“采衣--初加--再加--三加”,不过也无伤大雅,今日流程甚是繁杂,凛言瑶刚和凛渊敏碰上便开始念叨着,凛渊敏自是无暇听她细碎的。公主的及笄礼比郡主的及笄礼更是繁琐,凛言瑶的目光刻着“后悔”二字,但王令既出,覆水难收,她也只能念叨着了。
及笄礼是嘉礼的一种,为女子成年礼的象征。笄,即为簪。女子在出嫁之前行及笄礼,通常在十五岁时举行,受笄即在行笄礼之时,即改变幼年时的发式,将头发绾成髻,后以簪固定发髻,便称之为及笄。女子受笄之后,要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作为侍奉舅姑的礼貌品德。
光是在场之人便有:及笄者--凛渊敏、凛言瑶二人;为主人家的--翼王、楚后、信王、信王妃四人;正宾为--白太后、老太妃,连魏氏都素装到场了。再者有,有司四人;赞者八人;还有各王室贵族等若干。
整趟流程为:各王室的正宾就位、受笄者到场、正宾等宾盥、笄者初加一拜、再加二拜、三加三拜、着有司置醴、醮子、给笄者取字、笄者聆训、后作揖谢礼、便礼成了。
通常情况及笄所取的字,都会与名有联系,凛言瑶字香复倒像是小女儿家的字,不过凛渊敏字佩曛连她自己也未揣摩到其中含义。她的“渊敏”二字,意为渊博聪敏,可“佩曛”二字,也是翼王所取,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在翼族来说,取字也只是一个过程,叫了那么多年的名,除非新知好友会叫字以外,也别无用处。
凛渊敏早知道既然翼王要自己抄经就一定会验收,迟迟没有动静不是就此翻篇,而是特意等到她的及笄之礼上全输烧尽,以赎罪孽。还好她已经请人捉刀代笔,尽数抄完,这事总算全部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