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贼飞走了,李穆见带澡姑回王府不成,便与赵王商定留在药王庄七日,等漱玉找孙贼的消息。他暗自琢磨着,自己若是玉公子该多好。
玉公子本尊可一点不觉得自己过得好,带着澡姑找老雕,实为无奈之举。孙药王料定赵王父子宫内闯祸,虽未获罪,但不出十日他们必得赶回封地。药王爷爷倒逍遥的很,一夜不知去向,待他寅时回房,嘱托漱玉十日内不许归来,便将三人赶出了药王庄。
漱玉心下叫苦,这样一来当日寅时联通族长求助便不成了。耽误这一日,可就是十二个时辰。算起来那百年修行的大鸟便要飞回天山,也该到了。难道就要如此这般辜负穆世子,这样一个真心爱雕的“爷”么。
不过他尚且来不及多替李穆不平,自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出庄时陈五郎领着女儿同骑药王庄唯一的一匹大马,漱玉自然就骑着他自己的小白马出门。穷奇听说这趟是去追那脑子不灵光的大鸟,欢喜莫名。若只是跑得快倒也不赖,怎奈穷奇并非普通马匹。
仅从药王庄到茯茶寨的百里地,这货只要见着带翅膀的就四蹄如乘风,一身抖机灵。
只说漱玉刚从穷奇前蹄下救起的第五百一十四只岩燕吧。这小鸟毛色与老雕倒有三分相似,身形大小却差距甚大。漱玉摇摇头。老雕从前门飞走事发突然,穷奇在后院也确是看不清老雕身形。漱玉不好拂了自己坐骑的好心好意,不好说它些什么。不过这好心也是过于量大,即便漱玉有心尽快寻雕,也不禁生出一丝怀疑,穷奇就是找机会故意残害兽命。
漱玉看看手中奄奄一息的岩燕,小生命口内还鼓鼓的。想必它是来岸边衔了泥,正欲归家筑巢的片刻,被穷奇猝不及防的踏在蹄下。
好在过了这条泾水就到茯茶寨,进寨漱玉便能寻得药草救治这五一四条兽命。依族长教诲,鸟兽性命虽愚钝,亦是本族兄弟,须得相亲相爱。此时漱玉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岗位的前辈,叶真人。
一行三人进到寨中,漱玉顾不上打招呼,直奔自己与爷爷曾住的房舍。他一边仔细查看伤口,一边吩咐陈五郎帮着找些个细麻绳来。澡姑帮漱玉将大大小小挂了彩的鸟儿排开在桌上,然后按照玉公子开的方子寻药去了。
漱玉一人在桌前诊疗,穷奇见四下无人亦无鸟,便进到屋内。一见放桌上排满密密麻麻的鸟爪,顿时喜上眉梢:“甭谢了玉公子,只要有老子我在,找什么鸟都不是事。”
漱玉不理会它,这时陈五郎领着澡姑回来了。
“我记得刚刚栓了玉公子的马,怎么跑屋里来了。”陈五郎说着,牵绳欲带穷奇出去:“这马确如阿爹说得不一般,我看还是将它拴马厩里,保证它跑不出去。自打药王老爷和公子上次来后,阿爹新定了规矩,现在茯茶寨的马厩有人轮班值守。”
“不用拴马厩,我这马在外放着,兴许能帮上咱们忙。由它去罢。”漱玉说着,调起药来:“看这些个鸟儿多半是受惊,伤不致死。有一个时辰便全能治好。不劳五郎辛苦,澡姑留下来帮我就够。”
穷奇听说漱玉赏识自己帮忙,喜形于色,活蹦乱跳地由着陈五郎牵到街上,一溜烟跑不见了踪影。
“玉公子,我来捣药。”澡姑说着撸起袖子。自从她疹子好了,日思夜想就是怎么报答药王爷孙。
“这点小伤我一人治就够,眼下确是有个大忙需要你帮。”漱玉看着澡姑闪着期待的杏眼,道:“这些细麻绳长短不一,我需要你将它们裁成一般长短,每条绳系十个扣子。总共系五百一十四个扣子。不,总共系上五百一十六个扣就对了。”
两个半大娃娃在屋内上药、系扣,忙得不亦乐乎。其实正如漱玉所料,一个时辰上药五百多只鸟儿绰绰有余。
怎奈穷奇干劲愈盛,一炷香的功夫又叼回百十来只残鸟。
“系了多少扣了?”漱玉问正整理桌面的澡姑道。
“五百一十六个扣已经系完了。”澡姑拿着长短齐平的五十二根细绳到漱玉眼前,她此时几乎要吐了。
系扣澡姑是不怕的。
让她难受的是,不断有留着血的鸟送进屋来,一张桌子排满五百多只鸟已是拥挤,她只好蹲在地上,将一只只苦命的小家伙排在地上,忙得满身是汗。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六子从外头进来发觉屋内不暖,担心地上的鸟儿受凉活不过来,于是抱了几床闲置被褥来。
“来,六叔帮着你把鸟底下垫一层,甭跟叔客气。”六子说着在地上铺好被褥,然后出门给兄弟和侄女沏茶去了。
澡姑只好又将几百只鸟儿重新排了一遍。此时,整个屋内弥漫着血的甜腥味,两个娃娃的小手沾着或干或湿的血迹。澡姑不时看看玉公子的表情,漱玉脸上未有一丝不悦。看来这一整天,他是不打算换点别的事做了。
漱玉料定今天出门找老雕无望,穷奇也算是个会帮忙的,它在外头忙起来不说,捎带着给自己也找着了活计可做。
“澡姑,我的马又送来多少只鸟儿,你数数。“漱玉头数了绳扣,点点头眼皮也不抬地说道:”不算前边那五百一十四只,它再送几只鸟,你就多系几个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