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我在LG的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老君眉,刚吹两口气,送到嘴边要喝时,老板打电话来叫我去办公室。我放下茶杯,说马上来。
我从毕业进LG就跟着这位老板,对他颇有些可说道的。入职三年,他的年底述职报告都是在我写好的基础上做些改动,然后拿到整个集团里做报告,反应不错的时候,他就拿根烟边抽边琢磨事儿,边琢磨变笑,烟灰全落在办公桌上,几根稀疏的头发也随风飘荡起来。要是作报告时有哪个数据让集团的头头咳嗽了两声,那我可有的苦了,他回来肯定叫我去他那里“喝咖啡”,问这些数据到底有没有问题,怎么引起了大头头的怀疑。那样子像要吃了我,我简直坐如针毡。可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好事”找我。
我进门说:“老板,您找我。”
“你进来,坐吧。我正好找你聊聊。你跟我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记得你刚毕业的时候就在我手下,那时候派给你的都是些脏活累活,难搞的作家,当时你对我们这行也不熟,不过,你还不错的,都接下来了,也没有像有些同志到我这里提出来说干不了,我经常看到你加班加点的,保证工作能够顺利完成。那么,我不知道你的职业目标是什么?你知道的,我也不可能一直是你的领导,我们集团最近几年变动也都很大,你也看到了,是吧。就是说呢,你得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你是想一直做编辑呢,还是还想做点别的工作,还是想干我这个岗位,还是做其他主编,或者你去其他形式的媒体发展,这些想法你要有,然后自己不断地去努力提高自己,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工作认真负责,很优秀的,我这几年给你的评价你也都能看到,那么我就是想呢,你自己的工作想要更加顺畅,还是要自己花心思,动脑筋,去外面考考证书,上上课,不要仅仅满足于手头的工作……”不得不说,我对领导这一番良苦用心的话确实没有听懂,他肯定了我的工作能力和成果,然而不提任何升值加薪的回报,也不明说这里就不适合我,没有位置了,你要不尽快想办法走,对了,他到了末了还来了一句“毕竟,你还年轻。”我还年轻吗?我已经工作十年了。干的是副主编的活儿,可是什么名头也没有。我听过他这一席话实在没多话可说的,下死眼盯了他两眼就出来了。
我同事mary姐看我出来了,蹭过来问说是不是要提你当副主编?我摇摇头,哪来的副主编,哪怕给我调高一级待遇都算是不错了,好歹让我出国别抠门到乘红眼航班。她叹口气,你说你吧,每天工作都不是996,简直007,就差直接起飞了,我看你这几年也算白瞎了,你还打算干下去啊,坐你后面的lily,生完孩子回来直接调高了一级,她还申请不要盯那几个难搞的,现在又轻松,钱又多,真的,你别不爱听。说罢,冲我撇撇嘴。我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转身走了。
就这还没完,lily也婷婷袅袅地来了,斜靠在我的办公桌上,低着头拨弄一缕头发,说着:“小仙女,我看今年你手里负责的有柳下惠呀,我倒是跟他蛮熟的,能不能跟我换一个,你看,我这里面随你挑一个。”说着摆了自己手里的作家给我看。
我笑了,摇摇手,起身走了出去。隔了十分钟,领导又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我一推门,Lily就坐在里头,我顿时预感不祥。果然,领导让我坐下,三言两语地交代说lily手里有一位人气极高的作家,写作的都是犯罪题材,话不多,但是准时交稿,非常不费事,想交给我负责。我一再推辞,说我目前已经在负责的作家都忙不过来,再接新的要再长出个脑袋应付了。这时候两个人同气连枝,一个劲地夸我能干,逼得我无法,只好咬着牙答应了。
我看了资料,这个人的笔名叫做“穆斯塔法”,每个月都会发三千字的稿件来,可是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不过他写作的内容都像是早就构思好的,也无需要改的地方,只要拿去发表就可以了,稿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结算过,可谓及其神秘。可就算他如此神秘,为什么那两个人要想办法把他交给我呢,这样的人干活儿利索,又不费事,干嘛不自己留着?
“诶哟,他们给你穿小鞋啦?弄了哪个‘硬骨头’让你啃?”Mary姐凑过来。
“穆斯塔法。你听过没?”我问她。
“哼,这两只猪头,又给你个‘烫山芋’。这老兄的第一个长篇还差几章就要写完了,但是从去年12月开始就没有收到他的稿件了,本来以为他第二个月就会补发过来,也没有,就这么吊着,那位老兄不知道去领导办公室‘喝过几次咖啡’了,就是为了这个穆斯塔法,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你啊,真的,怎么搅打到里面去了。”Mary姐说完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听她说到这里,我突然感觉有点意思,这个“穆斯塔法”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