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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屁小分队

“姐妹们,这个周末都来我家吃火锅吧,我们单位发福利,美国康宁网红万能小锅,不仅能煎烤煮炸,而且颜值爆表,我们中午吃火锅,晚上撸串,有兴趣的举个爪?”

一大早,我手机作响,就是这条信息,来自某群——三屁小分队,发送者是个三十好几的韩国oba饭,头像是皮肤跟年糕似的韩国男人,哦不,韩国oba,她本人倒是长得非常日系,一米六五的个子,据大学时数据显示身高每一寸都对应一斤肉,后来再无更新,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有增无减,我们叫她——鸽鸽。

“好呀,刚好我这周末有空,需要我带点什么过来吗,各位亲们?”

这么快另一位就回复了,这是我们群的群宠,同样是三十好几的女人,可是发型总是与当红韩剧oni保持一致,从以前的梨花头到现在最流行的梨泰院class里头女主的分段染色拉面头都尝试过,唇彩更是不用说,豆沙粉,姨妈红,铁锈红,魅惑黑……可我最喜欢看的还是她的指甲,每次见都做最新式的,大红大绿,是最流行的野兽派配色,气势滂沱。这位金光闪闪的大小姐,我们叫她——嚒嚒。

“还有一个人呢?怎么还不回复?是不是在马桶上拉屎没带手机啊!”鸽鸽又跟一条,看来我不能干看着不说话了。

“可以,几点过去?”我打完几个字像手机千金重似的,赶紧放下了又忙别的了。

“OK,那就大家十点过来吧,都别带东西,我在河马上下单,一早送过来就好了,你们都想想要吃什么,告诉我哦。”鸽鸽特别热情的样子。

“奥龙,菲力牛排,三文鱼腩,鲷鱼刺身,甜虾,彭浦第一炸的牛蛙,顺便在买点排条吧。麻烦饮料我喝洗茶的满杯红油,热的半糖。”我老老实实地打了出来。

“刚才问你出不出来,牵丝攀藤地不响,现在问吃什么怎么起劲了,真是的,饿死鬼投胎,给你逮到个机会了。”鸽鸽连翻三个白眼。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一人一粒瓜子,各自散了吧,礼拜六我带梅子酒过来一起喝。”嚒嚒赶紧做和事佬。

不用说,三屁小分队成员只有三人,我就是第三个,我跟她们同龄,也不小了,我给自己起过很多名字,从兰陵笑笑生到绛洞花王,从白面馒头到御柳不斜,鸽鸽听起来都能用四个字评价——神马玩意,这些不懂得文学的肤浅俗人,我只好拉低自己的高雅,跟她们保持队形,自称“圆圆”,当然,尽管我如此屈就努力了,鸽鸽对这个名字的评价依然是那四个字——神马玩意。

我们三人相识在大学,都是同一级学生,鸽鸽和嚒嚒同时赶上了“韩流”的浪潮,让一支叫“东方神起”的组合一路引领到了校广播站里,那天泪流满面的鸽鸽回到寝室跟我转述说,她从没有想到校园的另一端竟会有一个女孩也被“东方神起”唱的《气球》感动到泣不成声,这里面有鸽鸽不能诉说的青春里的日日夜夜,有她难以启齿的对隔壁班男神的爱恋,有她朝朝暮暮心向往之的梦想彼岸,有她挥之不去的运动场上的无奈,有她追悔莫及的决定,唉,总之这两人一见如故,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我当时听着就乐了,我同鸽鸽的孽缘从初中就开始了,经历了初中、高中无缘同班的七年,到了大学总算修成正果,顺利成为了万年不易大学无可奈何专业三班402B寝的二床和三床。我赶紧问她,你难以启齿的隔壁班男神是不是刚好跟我同班?鸽鸽当时给我了一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我体会了半天,那眼神说我猜的没错。

自从那两人在广播站确认身份后,嚒嚒就常来我们寝室玩耍,当时没什么好玩的,两人就坐在鸽鸽电脑旁边看《情书》、《夜心万万》、《x-man》,当然还有东方神起的演唱会,我有时候也跟着看看,可是那些叫oba、oba的实在太吵闹,我受不了的时候就理书包去图书馆玩自己的。有一回,我们三人凑在一起,说也要搞一个组合,我心想这两人又作妖,嘴上乐乐呵呵地说好啊好啊。

“那我们就叫‘洋葱核桃小花生’组合吧。你们有没有看过‘蔬果村’,主题曲唱起来:哩啦哩啦哩,快乐的蔬果村,洋葱核桃小花生。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起,就是洋葱核桃小花生。”鸽鸽一边靠在寝室的床架子上,一边挖鼻屎。

“你这是猴年马月的动画了……况且三个人怎么分,我要当小核桃。”我赶快争先。

“那我就做小花生姐姐好不好?”嚒嚒也认下角色。

“你们倒是动作快的,就我是头上绿的穿蓝色背带裤的小洋葱啊,你们两个都是女生,我凭什么反串出境?我不要。”鸽鸽嘴一撅,耍起赖来。

“所以你这个组合有问题,以我之见,我们姐妹三人恰好是《红楼梦》里的三位仙女:林黛玉、薛宝钗和史湘云,哪一个都能说会写,做什么像什么,至于组合的名字嘛,就叫‘玉钗云’可好。”我看着她们。

鸽鸽换了一个交叉腿的姿势,嚒嚒有点不安地理理头发,然后鸽鸽又说:“那个,允浩oba的女人有什么想法?”

“哇,怎么这样叫人家嘛?讨厌!人家还没有想好叫什么,最近要考试了,人将紧张得大姨妈都延迟了呢。”嚒嚒脸上的两块苹果肌轻盈地抖起来,活像名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这一回以后,我们三个人都再没有想过组合的名字,一直到我们毕业了,从三个穷学生正式晋升为三名“社畜”,并且,多年以后依然如此。

毕业后,我进入了我市当红的出版社——LG,成了每天盯稿校对的编辑,工作时间没有节点,没有拿到稿就得一直悬着心,又生怕盯得太紧得罪哪位大作家,人家去领导那里要求换人,每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算得上窝囊苟且,到手的工资也实在让人潇洒不起来,去年我去马拉西亚还选了红眼航班,就为了省下千八百,飞机上一水儿的学生,都找不到一个看起来比我更大的乘客。唉,不提了,成年人的世界重要的是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一转眼,到了周六,我前一天工作到凌晨才终于收到了某个“难产专业户”的稿子,我又挑灯夜战给他改到三点,才发给老板,五分钟以后,我收到了老板的回复:“well done”遂安心睡去。第二天我到了八点就自然醒,稍微吃点早饭就出门去鸽鸽家了。

我到的时候刚好十点,按下门铃后,我听到了一脚重过一脚的跑步声,一定是鸽鸽正向我挥奔过来。门一打开,红光满面一张大脸,头发还湿漉漉地没吹干,一身蜡笔小新的珊瑚绒睡衣,这就是鸽鸽了。“喔唷,我们刚刚还在说,要不要给你打电话,看来你比以前懂亲头了,不会随便迟到了。”

“我是惦记牛排奥龙三文鱼腩,是不是都买了呀?”我一边换鞋,一边探头往里面张望。

“没有,劳资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鸽鸽说。

“不要听她的,我都买好带过来了。你先喝这个吧。”说着,嚒嚒给刚坐下的我拿出了满杯红油。“热的,半糖。”她说。嚒嚒今天打扮十分轻佻可爱,V领开衫露一横雪脯,一袭小短裙刚过臀,下身是黑色半透明丝袜配雪地靴。

“你是不是昨天去夜店玩今天没换衣服就出门啦?”鸽鸽对着嚒嚒开炮,“这里又没有男人,你穿成这样除了冷还有啥效果?”

“我看就挺好的,女为悦己者容,你懂什么,人家嚒嚒人美心细,像你来,粗粗笨笨的,跟怡红院外面的老妈妈一样。”我忍不住替嚒嚒说话。

“就你有文化呗,我怎么不懂,士为知己者死,这我高考也是背过的,我是老妈妈,你灵巧,水蛇腰,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每天趴着校稿。”

“你们要先涮黄喉,还是牛百叶啊,二位亲?”旁边的嚒嚒已经在烧水放底料了。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这个就是啦,美国康宁网红万能锅,怎么样,是不是颜值很高,你看这个涂层,多么均匀,闪出点点金光,是不是有一种高贵的赶脚,况且大小适中,这下面的开关还可以调节大火小火呢,你看,往这里就是大火,我再这么拨回去,又是小火了,而且我查了京东的价格1799,是不是很高级?”鸽鸽说起锅来滔滔不绝。

“是是是,我们也是好命,赶上了你这口锅,蒙圣恩开了眼了,不然自己吃都是在灶台上自己煮煮一大锅,一点品质也没有。”我一边看手机一边附和她。

接着我们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就听有人按门铃,鸽鸽跑去开门:“哦,是老板娘来啦。”她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进来了,阿姨手里拎两只马夹袋,都是些冻豆腐,土豆片和粉条,看来是鸽鸽订的涮菜。阿姨转身放下了马夹袋,刚要走,目光落在那口没逛康宁网红万能小锅上,噌地亮了起来,“妹妹,侬则锅子几佃?阿是那只康宁的锅子啦?”

“老板娘到底做生意的,识货的呀,我们单位发的,网上价格1800来。”鸽鸽得意得很。

“啊,噶巨,我们刚刚买了一个,咸鱼上的,崭新的没拆过,就三百块嘛。不过,有可能不一样的,我先走了哦,那慢慢叫切。”阿姨一看鸽鸽脸上挂不住,就三步并两步溜了。

鸽鸽一下没声音了,两肘撑在桌上,拿了个鸡爪在那啃,呡得可干净了,鸡骨头都恨不得吸了骨髓。吃好午饭了我跟嚒嚒两个就告辞出来了,鸽鸽没精打采地说要睡午觉,也不留我们了。嚒嚒说她早就知道那个锅的价钱,网上很多人转卖,就是个插电的锅子,没什么稀奇的,不过鸽鸽非要说1800,没想到真来了个老妈妈,给这么一闹出来,鸽鸽又好面子,就不叫我们吃晚饭了。

“不就是一口锅嘛,1800还是300只要能用不就行了,我看别管价钱了,就这个加热力涮毛肚黄辣丁还是很给力的,你说是不是?”我问嚒嚒。

“就是呀,结果她居然当真了,大概觉得在我们两个面前坍台了。”说着嚒嚒拌了个鬼脸。

“我们群名字是谁起的?”我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来。

“是我起的呀。三个小屁民,组成的组合叫三屁小分队,好不好?”嚒嚒问我。

“真是极好!”我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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