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呜…”
咸甜苦涩杂的水巨涌入我嘴中,肿胀的不得痛矣,我的喉间似要炸裂般难受。
身子猛烈的跌入水中,我看到岸上的声音在唤着。
“烟儿!”
炫光四射的将他们逼后,我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整个人悬溺在流体中。
“捂—”
我疯狂的锁住自个脖颈,不让头往后垂去,指尖仿佛受了力般难以回旋。
“救…”
我发不出话来,只觉得整个人下坠,坠入无边深渊,岸上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倒映只一片镜花水月,日蚀渐红,阿娜达的手竟消逝在我手心。
直至再也听不到声音,喘息也无力微弱…
…
“皇兄,表哥…”
“哥哥…”
哥哥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他们的面容是如此清晰,恍惚的,我总是看到每一个人的心绪。
缜哥哥的背影正坐在书院里,对着拿戒尺的太傅背书,他的面容清秀琉璃,侧过头对着我挑眉一笑…手溜过花裙子抓住了我的扑扇子。
“还给我!”
“哈哈哈哈,来拿吧丫头”
“你还不还我!”我撩开他桌上的书卷凌乱,掌心胡乱拍打在桌椅边。
“闹什么呢。”
殊哥哥倚在柱边,仔细擦拭着手中的玉弓,白布轻轻滑过弓身,带着脏灰丢在身旁的内侍手中。
“寅哥哥你看他!快让开!”我一脚踩过桌子,在众宫婢惊恐的面容中跳过。
“哎!嘿嘿嘿。”他的衣物从我手中不断滑过。
“快还桾烟。”寅哥哥随意的翻看着时新作出来的柳词,内经主解。
“丫头,你这扑扇好看,待先借哥哥拿去消遣会儿,晚些还你。”说着就要往外跑。
“呸呸呸,这明是我的啊!”我叉腰气急了,:你又想寻我的东西去搭话哪家的女流啊。”
“这你就别管了!”
“你别想,可不许拿我的东西去给太傅家的二丫头!我讨厌她!!”
正抓起一本册子就往那身子砸去。
蓝青的短袍一溜烟躲过了宫墙面,直跑出了石阶不知去向,一双锈蓝马靴沾着雪水走了进来,正值晚秋入冬时节,那素白的鸳尾纹背袍略有些歪扭的置身,手里握着四宝琉璃笔就这么定立在哪。
“表哥…”
他衣衫轻盈显单薄,似方从哪回来身后连个随从都打发了,笔尖都毛立冻干,桃杏的脸上雪鼎含翠般干净的面容,枣唇略冻红了。
“噗。”
寅哥哥斜眼放下书本,鹦哥绿茵的腰间扭动,鸦青的绿腰带内塞着,外绸亮精的正是父皇前些日赏赐的。
“大哥这是去哪了,像是方淋了冰雹子回来似。”
殊哥哥静抚着弓箭,拉开时略瞥去一眼,乌黑的发顶梳着整齐的发髻,乳白的白玉发冠整套精致,绣龙金黄色襟袄背挺拔卓越。
与表哥相对,愈发显得其一副有些外扬。
他冷若冰霜的月牙眸扫视一圈,淡淡的收了回去,轻抚上额头,一点红腥滋溢了出来。
“呀…”
“许是摔在雪地里了吧。”殊哥哥的弓箭朝阳而去,疾风般越过他的身边入地,簌簌的—
插在一对搭好的翅鸟雪人上。
“哈哈…”我因这话无意的笑了出来,寅哥哥笑着站了起来。
表哥看向我,淡若无生气的眼睛里晃着几丝通透的灵水,滞留席卷,盯的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仔细看去那箭的旁边,雪白的地上置着院里几块假石,书筒,翠赤晚秋燕的屏风立在圆门后,他的靴子湿黑着踩在地上,露出微微白透的高绸袜,竟映着一条干红的滕印。
…
“咕噜咕噜”
我走在雪地里,裤袜都已湿透,睁开眼就看着地面直打晕,脑袋都晃不过来。
看着没有一个人打扫的宫道上积雪成堆,依照自己的猜测想这会是晨时呢,还是午日呢,竟如此冷清。
“啊切!”
打了个响,我愈发缩紧身子,已忘了自己又是从哪个宫的娘娘那玩闹走出来,这会再不回去阿婴又得说教了。
正想着,不知怎么就做起了呆梦了。
“呜…”
梦见自己靠在磐石旁,瞌睡的舒服,身子被什么暖暖的包裹,那暖和的像是自个的体温,一时滚烫的要命,一时温热的柔里,叫人缠绵倚依难以脱离,手渐渐搭上自个的身子。
不知为何,我又感到有些冷气,有什么慢慢盘旋着我进入美梦,如此抽离,又叫人泪痕,我一时怪梦四横,有些不适起来。
“嘶…”
脚边从炽热到有些许冰冷,那床被子缓缓在身上挪动,靠近颈边…
“呃!”
猛然的,我睁开双眼,被这一瞬间的窒息惊醒,身下除了冰面还是雪雹。
甚是连一句“这是在哪”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看到那双恐惧的眼睛里,茫茫的白雪冰面上,黑雾笼罩着上方,一条蟒身正垂直而下紧盯着我!
“蛤—”在吐信子的同时张开了巨大的舌尖直刺,我一时在听到那声音时捂住了双眼往后倒去。
“啊…!”
我猛地一震
发现此刻静宁,身子被推动着起来。
“小殿下!”
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大眼睛清楚起。
扫视一圈周围的院落,莲花盆池,红瓦烟色墙梅枝,远远的玉兰树下几片过季的花瓣掉在树根处。
是母后的寝宫没错。
我直起身子一时有些头晕目眩,这个梦做的可真累。
“小殿下,你怎么了。”
“我睡着了吧。”
“叫你了几声都不听见,还不快起来,一个公主,成天这样躺在脏地上是做什么。”
阿婴拍去我身后的污灰,他青色的绒毛领前挂着一颗吊坠,晶莹剔透,是母亲赏她的,从未出生起就一直看到,她十几年如一日戴着。
“你怎么靠在这石头旁睡着了。”
“我也不知,方才还在宫道上走回来呢,突然就睡着了,醒来只靠在这边,梦里我也枕着脑袋靠在大石头旁呢。”
我想起方才做了个什么怪梦,想同她说,一时又忘了。
“你又是何时溜出去的,哎呦快起来,待会叫皇后看见了,可有的说教。”
“啊,我未曾出去过吗?”
“小殿下不是一直待在书房么?”
我听了这话,一时脑袋分削,震荡的厉害,摇了摇缓过神来嘟囔着。
“那许是…我做了个梦中梦吧,哎呀母后那般温柔的人,怎么会说教我呢。”
“你呀,就仗着娘娘和圣上仁慈,以后可不要闯了祸才好”
“笨蛋阿婴,我会闯什么祸呢,略略略。”我向她做了个脸,便要跑回殿内去。
听得后头阿婴叹气声,一蹦一跳方跨上石阶,门前的低槛跨上一迤逦的身姿,倅黄的披衫下嫣红华衣,额前的纱妆温婉不失艳绝,是那般的可窥之彩,可见马上衣襟的女子风彩犹在。
母后今儿有些淡淡的忧愁,似乎从这两年开始,这眉心就未舒展过,至此这里我还不知后事,直到之后的一场大病带走了她所有色彩,包括忧愁,只剩下无感的淡然。
“找着了没有?”
她眉锁横截,眼尾翘悦的牡丹之色犹如陷入江水中沉凝。
“没有!奴婢把所有地方找过了,就是找不着,连前日送东西来的其宫小侍都偷偷支应了,那边说并没有见人拿回去过。”
这话到她走至母后跟前,悄声下来。
我不知所事的看着她们忙活,起初还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闹得忙里忙活。
“是一尊像,玉石雕的像,可又是小殿下贪玩随手打玩丢了去?”
我挠头,这可没看见过,“我既是贪玩,也不会拿那些东西,多无趣。”
转身就要出殿玩去,突然站住,有些寒颤的回想起来。
“玉石…”
只前些天在内殿的地炉子边看见过,瞧着奇奇怪怪的,那女子孕有肚般恬静面容,晶光剔透的色泽,瞧着是个上好的东西,不知是哪个宫女没看好竟掉没在地上。
一时拿在手中走了起来,便回到书房放在了砚台旁。
而后正背着词儿,该死的缜哥哥又偷摸来找我玩,我便玩性大发的忙跑了出去。
这衣袖一挥,砰—的一声便随在了脚边。
“呀…”
欲想着唤侍女来说此事,被缜哥哥拉出去闹了。
…
回想这里,我脚下都有些难为。
“那日被我一时玩闹,给无意打碎了。”
“什么!”阿婴脸色有些难堪。
“那座玉石观音像怎可碎了呢…这,”她定了几分,转身走进了母亲殿内。
我心当这许是略微重要些的东西,许是哪个大臣诰命夫人送的,或是哪库房携采的,母亲当便算了,不想竟生生唤了我进去,一通难得的令色训话。
“平日爱玩便罢,怎么如此不小心。”
她只说了两句,便也不大训我,却比平时更肃然些。
奇怪了,这观音像到底是谁送的,竟叫母亲这么上心,平日我打碎个父皇送的玉碗,贪玩从树上掉下来磕撞了她装花莲的立缸,也都不曾说我。
之后从她们的话中听出这是月才人送的观音像。
“圣上那边是如何定夺的…”
“奴婢听说,已经关了禁闭,实则是一门也不能迈出了,照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儿自会不保。”
“不保是小…”她叹气。
阿婴迟缓的,“您是说?他会将珏贵妃的事牵连至她身上。”
“恐怕不待她自保,圣上就会出手了…”
母亲转着手里的佛珠,每当她心中郁郁时,愈发喜欢捏一串佛珠。
虽听不懂那些话,我却能隐约明白,兴许母后是怕月才人的知道她送的礼儿失了会不开心吧,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妃嫔,月才人却也是此前正得宠的妃子。
…
“当然不止这样。”缜哥哥与我走在马场边。
“你想想看月才人送的是什么东西,观音像,女子多子多求的寓意,恰逢她肚里的孩子也快足年将盆了,届时她出了什么事,不就好嫁祸了嘛。”
他直白看穿我却是第一回知道“嫁祸”这个词。
从前总是听到嫁祸嫁祸,从每个宫女嘴中,每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妃嫔秘事间的这个词,仿佛是一种无人不知的夺宠手段。
“奇怪,难道这些娘娘们要把不是别人的错,生生做成了别人的错,去陷害别人吗。”
“可是这样,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是夺宠了笨蛋,在这宫里,哪个女子谁不想夺宠。”缜哥哥素来看惯了这些,他的母妃薄嫔也算是个名门之女,尚书郎钟焱之女,一直平翘不出头,才华横溢,素来是个不参与的角色。
且不说月才人去年失了宠,曾宠冠可比从前柳妃的她竟被关了禁闭,这一关就是这么久,又听说犯了什么与珏娘娘有关的事惹爹爹不快,肚中的孩子在不如从前的关爱之中本就难以存活,这时要是出了什么事,任何的细节都可以成为枷锁,母亲自然也不想惹事上门。
“可是,做了这么些奇怪的事,就只是为了得到爹爹的宠爱吗?靠这样得来的关怀,她们真的会开心吗”
哪怕是,一损俱损。
……
—
“殿下!”玉溪见我拿起风筝,以为我又要跑出去。
“嘘,没事。”
我冲她远远的拍手,“我自个去后面抹胶。”
她方大缓了口气宽心,毕竟上回放风筝,我可是从三米高的大树上摔下来的,虽落地时有内侍接着,却也不免磕碰,届时又要被母亲说教。
我挽起袖段,将染好的色墨一点点映抹上去,午日静谧的宫墙上飞过一群南下的大雁,天公暖洋洋的晃过一刻明媚,透过抬起的纸免,我轻轻的吹气。
“呼~”
心情也随这似乎从年前开始就一直阴霾的皇宫里许久未见的光亮而柔和。
“大殿下回来了。”
我听见玉溪微微的行礼声后退却在院内。
母亲的声音回荡在那透缝的连院假山后。我放下风筝,略走上前去,看见白襟身影挺立在莲坛侧。
“可为难你了?”
母亲关怀的语气询问着,似有些焦灼的不安。
“娘亲放心,不曾。”表哥作揖道。
“相必去年你祖母发难,是看准了有人故意操纵此事,而非仅仅针对你,果真此次再被人利用说事,幕后之人当为同一处。”
“操纵?娘亲说的是红玉珊瑚。”他地凝着眉缓道。
“怎么,你从廷尉出来不是因为追究此事?”
只见表哥的默淡神情里凹陷了几分惊持,一时似不曾回神来。
“…”
…
——
“轻轻的,放慢些。”
我手指轻拧拿那两角硬线处,玉溪展开抹彩绘面,缓缓置于阶梯上。
“对,就这样。”
玉溪惊叹道:“这是小殿下自己画的?”
“是啊!怎么样,画的好吧,快夸我,这可不比那些个风筝好看。”
“噗。”她捂嘴,“我还以为小殿下画出什么花花物色来,殿下你傻呀,叫珍宝坊嵌珍珠和金丝线时,顺着绣一只火凤凰岂不好,之前圣上送来的几只都是如此…”
“不要!”我皱眉,:“放的东西越多越难飞,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我只要我的风筝飞得高飞得远才好呢。”
…
我一个时辰都坐在此处待着无趣的捧起脸蛋见盯着鞋面儿发呆。
纸面轻飘飘的在脚下浮动,上面未干的色料还流动着,突而一阵狂风将它吹起,在空中打了个大卷。
“呀!”
我忙追去,见它在空中越飘越远,这下可全完了。
“呀,你回来!”
一蹲一跳的跑旋在园内,树枝细嵌过我腕上的肌肤,我吃痛的叫出声。
风筝随落叶慢慢落去,我盯着扑上了前!
“噢,嘶~”
额前险些撞上了地面,幸亏手里已经结束那风筝,却感到其紧贴在一处,抬头时不由得凝怵。
“表哥…”
他眼角带着红痕,正如同在书院时的神情,冷风中冰雪若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