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内池边垂柳,暗香依旧,所到之处,花团锦簇,池边白石砌墩,不知材质的石椅竟在黑夜中散发点点星光,一端假山环绕,一端玉亭矗立。楼阁池塘之间,游廊环绕,蔷薇铺顶,岗岩石板,紧密贴合,表面一尘不染。视线游至楼阁门前,只见兽首石墩伫立两旁,似狮似虎,威严无比。
叶剑心栖身草丛,暗中观察,见巡夜之人所隔不久便会从楼前走过。楼阁内灯火缭绕,歌舞升平,很难想象,李家倘若真是靠行镖为生,是如何积攒如此财富的。
天空中乌云消散,闷热退去,阵阵凉风平地而起,借着月光,叶剑心得以摸清楼阁的布局,待巡夜守卫离去,他起身窜出草丛,脚蹬一人高石墩,手指钩住一节树枝,顺势一荡,翻身上树。
此树距离楼阁不过一丈远,叶剑心攀在树梢上,直起身子向里望去,楼内种种,一览无余。
墙上挂满赤红绸缎,其上绣花异彩,做工精细。李豹明显是在大摆宴席,他正坐厅堂当中,身前镂花矮桌金边玉脚,其上银盘珍馐,水晶清酒,正笑意盈盈的招呼下方的宾客。
他的身后站有八名侍女,各个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规规矩矩的为其端酒屏扇,捏肩捶背,另有两名少女身姿妖艳,轻扶在他的腿上,两条玉腿毫不遮拦,袒露在外。其下宾客身后也都配有两名侍女,倒酒坐怀,伺候的甚是周到。
而厅堂中央,十几名浓妆异彩,身穿火红百褶裙的舞女正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惹人垂涎,精致的容貌惹得花容失色。
这时,距离李豹最近的一人,忽举酒杯,高声喊道:
“家主,今日见您心情甚好,可是为何呀?”
“哈哈哈哈,风鹤塘为人古板保守,我欲以和他联手行镖,可他死活不答应,还屡次辱骂于我。眼下他终于死了,就连他的儿子也命不久矣。风家的所有马上就是我的了,当然还包括风家的小女儿在内。”
“其实家主最想得到的就是风欣彤吧。”
说话这人贼眉鼠眼,八字胡细长如柳,两颗门牙叼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明显酒意上头。
李豹听闻,当下脸色阴沉,眼中寒光四射,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反倒哈哈大笑,举杯共饮,喊道:
“不错!那风欣彤的相貌,想必各位也是有目共睹的,在我武国的地界,有几人能比得过,说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都怕辱没了她,只要能把她娶回家,做一个花下风流鬼,我也心甘情愿啊。”
“那不知家主要用何法,才能将风家纳入囊中呢?”
李豹捻酒小酌,哼哼一笑,说到:
“只需一人即可,那就是郭仪!”
“太守吗?”
说话的是一个百十斤的胖子,其吨位可以与天龙寨的三当家朱安堂一争高下。他撕下一只鸡腿,张嘴吞入口中,两三下咀嚼,利落的吐出一根骨头来,当下满嘴油花,恶心无比。
“听闻他克扣军饷,私吞官银,勾结商户,私收回扣,以至于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啊。”
“哼哼,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对付,他既然爱钱,那我就给他钱,他不帮我,只说明给他的钱还不够多,总有一个数目能让他动心。”
“那……家主,这么做值当吗?”
“哼,做大事之人,当不拘于小节,要是能将整个风家纳入囊中,那整个西北的镖局都将归我号令,这些利益远不是那些小钱能够比拟的。”
那贼眉鼠眼之人见势立刻站起,面朝李豹,举杯一拜,口中大喊:
“家主英明,真可谓高瞻远瞩,目光远大呀。”
其他几人见状也慌忙起身,其中一人竟不慎弄撒酒杯,清酒挥洒一身,但他没有顾及这些,同样举杯一拜,虔诚大喊:
“家住英明啊。”
正说话间,屋外跑来一个人,其身后还跟着一位英气勃发的男人,个子不高,但格外精神。
那人一路小跑,进了厅堂,随后跪在李豹身前,说到:
“家主,屋外一人求见。”
“哦?什么人啊?”
“小人不知,不过他有您的碧霞令,所以小人就……”
“哦?”
李豹眼睛一亮,神色异常,欣喜不已,当即对厅下众人说道:
“诸位镖头,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夜便在府中歇息,这堂中的美人,随意挑选,她们会好好伺候各位的。”
贼眉鼠眼和大胖子对视一眼,相继露出一抹讥笑,随意抹了把口水,拜谢道:
“多谢家主,属下先行告退。”
随后,厅中美人商品般并站一排,任由挑选,完毕之后,各自散去,偌大的厅堂就只剩下了李豹以及那名下人。
李豹有些迫不及待,说到:
“快将他请上来。”
“是!”
下人出去后,屋外站立的男子被请了进去,叶剑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总觉得有些熟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男子进去之前,竟微微一笑,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原来是他!”
叶剑心暗自惊叹,他就是码头前偷袭自己的蒙面黑衣人。意识到暴露的他,没有停留,转身就要跳下树去,离开李家。
但就在下一秒,那男子竟对李豹张口说到:
“李家主,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李豹诧异,但还是笑意盈盈,回答到:
“辞行?哦,我知道了,你已经解决他了对吗?干得不错,我会兑现诺言,除了那笔订金,剩下的一千两,我明日便会派人给你送去。”
“不!李家主误会了,恕在下无能,这一票没成。”
李豹气急败坏,将手中酒杯扔在地上,啪地一声,碎裂成几块,他冲男子大喊:
“什么?没成?你不是号称西北暗影刺客第一人吗?刑沧海,你是干什么吃的!”
“在下技不如人,若不是拼死一搏,恐难逃出,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废除我们之间的约定,但我手下十几人丧命码头,那笔定金便不再相退,望李家主成全。”
“成全?哼哼,事儿没办成,还斗胆提钱。邢沧海,你不过是一只干黑活儿的臭老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李家主,在下此番前来,并不是索要佣金,按照江湖规矩,但凡接了票子,不管成与没成,都要向雇主复命。”
“你这倭贼,真是气煞我也!纳命来!”
李豹气势迸发,身后黑烟缭绕,罗煞一般目露凶光,他五指摊开,漆黑无比,黑气凝聚成十把利刃,妖邪至极,他冷哼一声:
“哼哼,传闻暗影刺客,各个以一顶百,是高手中的高手,今日便要讨教了!”
话毕,黑色利爪已经直射而出,岂料那邢沧海竟站立不动,嘴角微笑,在即将要被洞穿之际,身形如蛇一般扭动,流水一般轻盈地滑向一边。李豹眼见一击不成,转身猛踢过去,但还是被邢沧海轻松躲过。十招过后,一击不中,李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倭贼老儿,只会躲吗,莫不是浪得虚名!”
此话刚出,下一秒,李豹只觉得下巴吃痛,紧接着一柄长剑顶住了腹部,他低头一看,竟见邢沧海站立笔直,手持一剑,正面无表情的顶住他的肚子。
李豹见此大惊,但毫无惧色,一番咬牙切齿之后,竟哈哈大笑:
“流水断肠剑,阴如流水,刚毅断肠,果然名不虚传。”
邢沧海放下手中长剑,拱手一拜,说到:
“还望李家主不要为难在下,告辞。”
“哼哼,今日之事,你若胆敢泄露出去,我定叫你家破人亡!”
邢沧海没有理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家。他出门时,特意向窗外的树上一瞥,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叶剑心在听到邢沧海说失手之后,就已经离开的原地,不过并没有离开李家,而是再次多藏了起来,他在等,等一个能够杀死李豹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