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天牢。
伯良王身倚着冰冷的石墙,斜坐在透着恶臭与潮湿气的破草蓐上,看见铸铁牢门上面的刻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间牢房曾经关押公子嬴将闾,蒙氏将军兄弟,及左丞相李斯,现在又轮到了自己,当年的长公子扶苏一党终将被赶尽杀绝了!
身为叛臣,他没有什么怕的,除了一件事让他心慌神乱,那就是伯艺,眼看父亲被杀,伯艺将如何面对她又爱又恨的暴君夫君呢?
嬴胡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你们再去告诉皇上,我要见他!”
伯良王爬起来,踉跄走近牢门,朝向外面的虎贲守卫大声地喊道。
“喊什么喊?皇上不会见你,想为自己求情,死了心吧!”
守卫狠狠地咆哮道。
伯良王正要回敬,忽然听见外面传报:
“皇上驾到。”
良王心中一惊:嬴胡亥,你最终还是来了。
胡亥站在牢房外面,冷冷地注视良王,一言不发,好像向他明示:朕杀你的决心已定,你偏要见朕有什么意思。
良王不禁嘲弄地苦笑一下,不等他开口,首先道:“皇上,臣请陛下一事。”
“什么事?”胡亥面无表情地问。
良王稍加思索,
“臣请陛下——杀臣。”
胡亥略略有些意外,“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皇上当然会。但是皇上主动杀臣、还是臣自己求死,对于伯艺,却不一样。”
胡亥沉思片刻,“你想死,朕就成全你。”言毕转身而去。
咸阳驿馆。
咸阳宫的太监到这儿的时候,夫人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急火燎地等候消息,自从良王被俘,夫人都急坏了,这些年来良王对她们母女二人恩重如山,身为丈夫,他把她视若珍宝,把伯艺视如己出,夫妻情深,超过一般的恩爱。夫人知道,良王是从心底里爱自己。现在他出了事,还是因为她们母子,这要她怎么能不担心啊!
她愣愣地盯着来人,听到他说:“皇上宣诏。”再没等他说第二句,就匆匆跑进内室,戴上朝冠,立刻出来与来人一同离开。
小太监故意绕了几个圈,方向却是尽量远离咸阳宫,夫人在车里面看得真切,心中一阵起疑,她思索片刻,掀开帘子,向外问去:“请问公公,皇上宣我进宫有什么事?”
听到她的问话,小太监忽然喝止马匹,翻身下来,匆匆走到后面,环顾四周无人,抬头对夫人低声耳语道:“实话告诉夫人,奴才是皇后娘娘的人,听说皇上要杀良王,娘娘要奴才悄悄保护夫人离开咸阳,夫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夫人闻听,只觉得五雷轰顶,“不不,我不走,良王有危险,我怎么能走呢!求求你,快点带我进宫,还有,千万不要告诉皇后。”
小太监犹豫片刻,“好吧,奴才这就带您进宫。”
御书房。
小太监带领夫人在门前停下,环顾左右无人,贴近夫人身前悄声耳语:
“夫人,良王爷就在里面,您进去之后,什么也不要看,走到王爷跟前,把这件黑斗篷搭在他身上,低声说‘杀了暴君,我们随艺儿赴江东’,良王就会跟您出来。”
“这。。。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呢?”夫人觉得满心疑惑。
“今夜良王爷约见陛下,良王爷一心要弑君,已下誓死决心,夫人若不这样说,王爷是不会跟您离开的。外面早已有所安排,夫人和良王出了御书房,方可逃离咸阳宫。否则待会儿陛下回来,良王只有一死。”小太监解释道。
夫人闻言,虽然仍觉得不可理解,但她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能救良王,那就照做好了。
小太监轻轻推开御书房大门,夫人慢步走了进去,她手中抱着那件黑斗篷,脚下步子悄然加速。
一帘纱帐后面,一人背向站立,隐约可见身材年纪与良王无异,夫人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听凭小太监的嘱咐,一切照做。
哪知斗篷落在他肩上,那句“杀了暴君,我们随艺儿赴江东”刚刚说完,只见那人身子一震,转过来,一脸诧异地望着她。
夫人大惊失色:“你是谁!”
“咱家是咸阳宫总管张莲,良王夫人,你这是。。。”
张莲满脸惊异:刚才奉皇上之命派宫里的执事太监前赴驿馆迎接夫人,良久却不见人影,现在夫人突然出现,竟是这样一幅令人费解的举止!良王难道真的有意反秦?
夫人霎时蒙了,不禁惊慌抓狂:“良王呢?你们把良王怎么样了?”
“良王预谋弑君,难道不该死吗?”
一个磁性冷漠愤怒的声音响起来,夫人心里一惊,循声望去:皇上!
胡亥满脸怒容,刚才他从后门进入御书房,走到隔间,刚好听见夫人说的那番话,心下立时来了气:伯良王,朕有意赦免你的死罪,想不到你竟然真要杀我!
“启禀皇上,良王带到。”
这个时候,东风奉命带良王来到御书房,几路人便集齐在一起。
夫人见到良王,看他满身稻草,污秽尚未除尽,顿时难过起来,转过身拦在胡亥面前:“是我要杀你,和良王没有关系!”
良王闻言大惊:刚才听东风说,皇上已经赦免他的死罪,并接夫人来咸阳宫,夫人又怎么会要杀皇上呢?
胡亥沉默不语,思索片刻,道:“先把她带下去。”
良王立刻紧张:夫人毫无罪过,怎可凭白蒙冤,受这牢狱之灾!
“皇上,你要怎样处置臣的夫人?”良王急道。
“弑君就是死罪,你不知道么?”胡亥冷冷地道。
良王慌了,这个时候,他可想不出胡亥的真意,凭他对胡亥的了解,这个暴君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杀了她的娘亲,你就毫不顾忌艺儿的感受!”良王急道。
“少提你那个不要脸的女儿!跑到臣齐去开窑子,朕还没有彻查那个孩子的来历呢。”胡亥厉声道。
他的本意是要阻止良王提及伯艺,可是话一出口方才觉得过分,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诋毁自己心爱的女人!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声响彻深夜,胡亥大惊失色:他的脸上着实地挨上了一巴掌,突如其来,简直不可思议!他狠狠地瞪着良王:你疯了吗?你敢打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