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靠山吃着山,靠山喝着山。
小时候特别喜欢我奶包的的包子,蒸着吃,每次都能吃七八个拳头那么大的包子,为什么我奶给我做了那么多饭,包子能让我最印象深刻呢,因为蒸包子的水是从小黑山身体里面流出来的,蒸包子用的柴火是从小黑山身上砍下来的树烧的,最主要的还是包子和笼屉之间的那片树叶,菠萝叶。这个最精髓的就是这个菠萝叶,有几次我奶用玉米叶代替,味道都不如菠萝叶吃的好。用菠萝叶蒸出来的包子,非常好吃,包子刚好的时候,你把锅盖一掀蹭的一下子一团热气先冒了出来,那热气热的你赶紧躲开,那一团热气升空后你在往锅里一瞧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挤挤能能的摆满了锅连,这时你在用鼻子一嗅白面的那种香气夹杂着树叶的那个味道一下子就能把你的全身冲满,还没开始吃,就这一闻,都能让我陶醉好一会。所以几乎每次我奶家蒸包子的时候我都会坐在灶坑帮烧火,虽然在烧了一次因为烧的太猛导致蒸大了之后,我每次只要一坐到灶坑旁边,我奶都会赶紧把我赶走,“走走走,别在这捣乱,赶紧出去玩玩去。”我奶经常跟我说的话,就因为这样,我几户对家务事半点不懂,至少在上初中前。
每次蒸包子的时候就像一次过年似得。我奶在灶坑旁喊我,“现在几点啦?”我说几点几点,“十五分钟喊我啊!”我点头答应。我奶坐在灶坑旁看着火,以免出了什么岔子,这也可能是我以为的,往往我奶把一切都弄好了后,在那灶坑旁一座,手里拿着烧火棍,说着外地的门往着大门在看像外面的世界,而她能看到的可能只有门前的柏油路,园子里面的庄稼,还有门前的那座小山包吧,可能小黑山这座山脉养育了我奶他们一辈人,但也阻挡了她们出去见见世面的机会。我长大后问过我奶,为什么别人都有退休金什么,为啥你只有低保呢?我奶说他一辈子没有出去打过工,她这一辈子为了一家五口人的饭,为了门前园子能有好的收成,为了灶坑能有火烧二不至于炕凉,为了田地里的玉米能够丰收。她是辛苦的,我想他有时也会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而不是七十多年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沟里活了一辈子。也许这就是我非常想要离开的原因吧。可是谁又知道呢,也许我奶还感觉这样活的挺好呢?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安稳吃的饱睡的暖可能就是最大的满足了,谁又知道那些农村妇女在烧火的时候又意淫着什么。
奶奶在一个初冬时节走的,白天暖洋洋的,晚上冷森森的。农村因为要办丧事,一办三天,我因为是他的次孙,要给每一个来拜祭的人回礼,做回礼的地方很窄,勉强的能容一下身体,勉强的能做回礼,在那个逼仄的空间里重复着做着同一个动作,你不能表现出你的不耐烦,你只能尽量把你的悲伤表现出来。《异乡人》中的主角母亲死后因为我做了一些他认为他做的对的事而被周围的人嚼了耳后根,所以我也不应该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至少我应该表现出悲伤,因为我奶从八岁养我到她老人家老去,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在到工作,她给了我一个住的地方,能吃饭的地方,虽然有些破败凌乱,但是那是一个家,只有有了她我才能在外面无所顾忌的做我想做的事,虽然我知道我后来的表现非常对不起我奶,但是成就的东西在她老人家眼里被看的非常重但是我却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以至于因为我俩的冲突导致我也比外面很少回家,回家也只会限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而每当我回去的时候我奶都会站在外地的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满脸的喜悦对我说回来了,然后就开始给我做饭。我奶家养了一只狗,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回家的,所以那只狗认识我,我也经常逗它,后来工作了,回家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终于有一年它不认识我了,我刚走进院子里那只狗就开始拼命的喊叫着,仿佛我是个贼一样,即使我怎么叫它的名字,它认识不为所动的一个劲狂啸着,连我奶都跟我说说我回家的次数太少了以至于我家的狗都不认识我了,也可能是它在向我抱怨,抱怨我这么久都不回家,用这样的方式向我表达着不满,跟我奶相依为命的狗都这样,那我奶呢,他是不是会对我的思念来的更加深呢?我一般回家都是上午回去,中午吃顿饭,下午离开,有时候半了下午我奶家的园子里面有活我还能帮着干一点,无非就是帮忙浇浇园子,不过不是自动的,都是用水桶去园子一角有井的地方打水,每当我帮我奶打水的时候他都会说,还是年轻好啊,一打打一桶,我自己就只能打半桶。那时的我听着话觉得没什么,后来才懂了,她真的老了,需要人陪伴了,可是她的儿女需要工作,她的的孙子需要生活,他们在父母和活着之间选择呢活着,即使这样他们也会偶尔去看看他们的父母或者奶奶吧。
三天的葬礼像一个枷锁一样捆绑着我,不该做的动作不能做,不该说的话不能说,该做的事赶紧做,该哭的场子要哭出来,而我在这三天中只哭了一次。我对认得生老病死看的比较透彻,可能在我的眼里是透彻但是在别人的眼里我可能就是不懂事吧。赶庙的时候父亲和叔叔的黯然哭泣,大姑的嚎啕大哭,而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低着头,听着那个安排事情的人指挥,该往东的往东,该磕头的磕头,事情一完万事聚静,回去的路上就只能听到每个人的走步声了。
火化的那天有个小插曲,我大大的媳妇也就是我大娘,在大厅里面突然刷着抖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刺耳。他们是二婚,我第一任大娘走后我都忘了多久我大大又找了一个,听说是黑龙江的,她来我们家被我们所有人嫌弃,唯独我大大不嫌弃,甚至还喜欢的不得了。她这人人一阵狗一阵的,做人的时候真像个人,做狗的时候连狗都不如。那天他在那里放着曲,别人都没动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人,就跟她吵了起来,于是安于劝架拉自己人的思想,我被拉走了,好几个人跟我说了一大堆人话,而她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声嚎。后来过了几个月我们去我大大家,她却搂着我的脖子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我们还得生活不是吗?没事就回来玩,回来多溜达溜达,我微笑着应承着。
我奶后期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躺在床上,一开始还好,偶尔能下地溜达溜达了。正好能溜达那会我有一次回家了,照顾她的人是我大姑,她在家周围上班,中午回来一趟,给我奶做点饭,帮我奶收拾收拾屎尿。那天下午我奶看到我回来简直开心快乐,至少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笑的很开心,我们说了很多,最多的还是问我怎么不处对象,我都是糊弄着过去了。走的时候,因为他的腿脚不方便,走的很慢,他把我送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叫他回去,她不回去,我怎么说也不听,然后只能同意她又送我一程,在下个路口的时候我死活没让她送了,她也知道就没在往前走,一只手扶着墙,身体半弯着,努力睁着眼睛看着我一步又一步的远离她而去,我走着走着就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仍用那个姿势在那里站着,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但是她肯定是想送我到车上,或许是更想跟我呆一会。我走到了车站那里回头看去她仍一只手扶着墙半弯着腰站在那里。她身体没有病的时候,都不能看的那么远,现在更看不到了,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他看着我。许久之后,她把手放了下来,慢慢的转过了身体,用另只手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挪着往回走着,那满头的银发加上碎花的布衫是我记忆里她最后活着的样子。
葬礼完事之后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只有隔着几天烧七的时候我才能记起来,啊,远方的那个目送我远去的老人已经入土为安了。
我爷离开的时间更早,在一个春天的午后,十六岁的我昨天刚通完宵在那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大姑跟我说,你爷走了,我正睡的迷糊,赶紧起了床,穿好了衣服,看着我爷那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身体,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爷就得了病,脑血栓,一半身体好用,另一半身体不好用,但是在他坚强的意志下和被生活的苦压迫下硬是活生生的撑了四五年,后来实在撑不住瘫在了床上。
他刚生病的时候不服气,经常上山整理果园,我也偶尔跟他去,我爷的手艺可不是盖的,虽然身体不灵活但是果园管理的也是没的挑,关键是那个弹弓和冰车都是我爷给我造的。有几次我陪着我爷去果园干活,他在那里干活,我在那里玩着,每当有鸟飞起的时候,我就赶紧捡起一块一石头,迅速的用弹弓发射出去,然后我就跟我爷大叫:“快看我打着了”于是我爷就假装去找,“鸟呢?”我说,“打到了翅膀而已,飞走了。”我爷这会就会哈哈大笑,我仍就在那里强词夺理的辩解着。
小时候跟我爷睡在一铺炕上,每次看到我爷拿钱都是从他的左侧上衣兜里拿钱。那天晚上看电视,我爷趴着看,我爸枕头依在窗台上,坐在我爷脚底的地方看电视,我爷晚上睡觉怕冷,每次都会把衣服盖在腿上,正好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个兜里面漏出了两块钱,于是我就脑袋一热,慢慢的转动着身体,一点一点的靠近那件衣服,电视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我就只能借着电视的光线一点一点的把那张两块钱轻轻的拽出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转正身体,又小心翼翼的把钱放进兜里。
时间一久有些事情就很容易忘记,有些事却记忆模糊,容易记住的都是刻骨铭心的,容易模糊的都是些容易随风而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