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丁目: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瞿陵:瞿陵,市医院规培生,研二。
二丁目:你也太简单了吧?没有补充吗?
瞿陵:嗯。没有。
二丁目:为什么选择做医生?
瞿陵:高考第一志愿是法医,没过分数线。第二志愿是临床,过了。
二丁目:那你也没和荆凯说的那样夸张啊?那么会读书。
瞿陵:本科的时候凑合吧,保研了。
二丁目: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抬到主线剧情?你也太墨迹了吧!
瞿陵:你让我出场的时间都是一瞬,连荆凯都比我台词多!
二丁目:ok,因为访谈对象情绪激动,今日访谈到此结束。
我是瞿陵,具体的前面说过了,重复没意义。我的专业是外科学,研究方向拒绝透露。
嗯,我喜欢顾若。
承认一件事对我来说挺容易,荆凯第一次开口八卦,我就告诉他了。还有之前也借他的嘴巴,套到了顾若的微信。
顾若给人感觉像只猫,温顺又呆滞,但是一不留神又会拿爪子挠你。
在肝胆外科不是我们第一回碰面,第一回是好几个月前,她应该还没来我们医院实习。她手里捧着叠资料,穿了条黑色的裙子,梳了个干净马尾,站在门诊大厅,迟疑了好久,才咬咬牙,逮住了路人问护理部办公室在哪儿?可路人怎么会知道护理办公室呢?
我在等电梯,电梯很慢,医院电梯一直都在超负荷工作。顾若恍然大悟,从人堆里一下逮住我问,医生,不好意思,问一下护理部办公室在哪儿?
我转过头,认真看了看她,“在9楼。你要从这个楼道拐到底,坐7号电梯才能到。”
顾若很有礼貌的道谢,全程没抬头认真看看我。估计打心底里以为,医院里的医生都是四十岁往上的中年大叔。
一面之缘。
三个月后,我在肝胆外科又碰到她了。本以为是个误会,但她那双眼睛,出奇的耀眼。
查完病房后,我做着和往常一样的常规工作。根据老师交待给我的名单,挨个给他们更换敷贴。更换到46床的时候,他的输液没了。我示意家属把开关先关了,等换好再喊护士来换就可以了,但床旁的铃已经按了下去,晚了。
没多久,顾若就奔着进来了,开始问,名字?出生年月日……
患者和家属都专心看我换敷料,没有回答她。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勉勉强强回答了。但也暴露了我,我看她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护士长早就站在她身后,朝我笑了笑,我打了个招呼。
是的,我本来想提醒她。可我又突然好奇,接下来会发生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收拾器械的动作又放缓了好几个节奏。顾若被问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从病房退了出去,前脚出去扔输液瓶,我后脚就跟上了。
她站在垃圾桶跟前分类垃圾,我当着她的面把治疗盘里的垃圾一股脑倒了进去。她没认出我,倒是个胆大的,上来就说,我扔错了垃圾。
抱着逗逗她的小心思,我装傻充愣。顾若是个急性子,直接从治疗车里翻出手套戴上,三下五除二就给捡出来分类好,还警惕问了问,有没有针头?
针头是要扔进锐器盒的,我知道。
后来,明明排在一个组里,交流倒不多,除了每天交接班、查房、午休,其他时间基本凑不到一块儿,荆凯倒是和她们这些聊得来。
不对,荆凯是和谁都聊得来。他是个爱社交的,无论男女老少。
荆凯诓我一顿奶茶,我应下了。他也厚道的带上了顾若她们。顾若也不客气,直接点名要医院楼下那家奶茶店,不做外卖,也不外送,只能自己去买。我让荆凯帮我打好掩护,我快去快回,他还算靠谱。还好,人不太多,也没多等,中途也没突然加急诊手术。
雨下的很大的那天,电梯门开的那刻,我其实看到她了,头脑空白,索性就装看手机,不闻窗外事。
其实是不顺路的,我要去门诊,两个方向。听到几个女生嘀咕了几句外头雨下的很大,我就下意识跟着她到了门口。她呆在那里至少迟疑了三分钟,都没动弹一下,像个静止的石像,丧气回头的时候,我猜到了,是没带伞。
她的方向一看就是地铁站,所以才说的行政楼,假装和她顺路了。
我不喜欢下雨天。
但是,突然喜欢了。
以前不知道她是个话痨,废话很多,听她说话会很开心。
她还傻乎乎的道谢,说有空请我吃饭。
回到门诊的时候,带教老师问我,怎么衣服全都湿透了?不是才一小段路吗?
我可能踩到水坑了吧!
后来,很多事情开始变得微妙。基本我一天都窝在手术室,不停的上台、下台,连早晨交接班都来不了。不然就是提前到科室来做一些准备,一般都在交接班前就到手术室报道。她迟到的水平也绝佳,基本都是踩点进科室,我最多能看到她奋力跑去更衣室的背影。
看电影对我来说是个契机吧。
温馨提示,记得带餐巾纸。女人是水做的!不过顾若是个木讷的,压根没懂啥意思,就差没钻进屏幕里,整个人都埋在纸巾堆里哭泣,哭累了就捧着爆米花狂吃。
电影过半可能想起来我了,问问我吃不吃爆米花。这家爆米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爆米花,我不爱吃甜食。
为什么那天会去找顾若?那天早上就排了一台手术,下手术了,看了看手机,刚好刷到她朋友圈。问了荆凯,知道她在呼吸科了。本来想去楼下买奶茶的,可惜那家奶茶店歇业,店主休息。买了隔壁店的咖啡,加了双倍糖。
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内心忐忑,发了条信息。顾若出来的动作放得很轻,更像猫了,很想摸摸她的头发。
她问我,第一次送病人离开的场景。我记不大清了,但是很无力。
那是我规培第二个月,有个病人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的,他的病例我甚至可以倒背如流。手术过程很顺利,但愈后很差。十分钟,可能十分钟也没有,我前脚刚出病房回到值班室,后脚他妻子追出来,声嘶力竭说不行了,机器全在报警。
从值班室到病房那几步我迈得很辛苦,带教老师和我,还有一位值班的护士抢救到凌晨三点,一直等到他家属说了句,算了。
结束了,嗡一声。
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突然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陷入了无止尽的惊恐里。
无能为力。就是你什么都做不了,明明他就在你眼前,你解决不了他的痛苦,也拯救不了他的生命。你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科室楼道的灯关了大半,暗暗的,带教老师找到我的时候,有一束光照在他身上,瞿陵这是常事,重点是我们要跳脱出来,才能用一个合格的态度面对一切……
有一段时间,我老是能梦到那个场景,很真实。分不清梦境,有时候想,那个十分钟我多待会儿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或者我再快一点,能改变吗?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要比患者更坚强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这句话很空很难实现。
天有不测风云,科室里送来了个急诊病人,加了一台急诊手术,我是一助。买通荆凯教我的那些话术还没说出口就结束了,磕磕巴巴和她解释了一通,离开。
等下手术,一看时间九点了。
荆凯乐此不疲的发了无数条微信给我,问他那套说法有没有奇效?问我为什么装高冷不回消息?
我回了,没有,刚下手术。
世界清静了。
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