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翼闻讯赶去天界边境之处,老远看到陆离孤单的背影,他坐在地上静静望着手中的玉佩。
陆离面容毫无血色,眼神忧伤,淡淡启唇道:“她什么都没给我留下,还将我赠她的玉佩还给了我,擎翼,你说她是不是躲在了何处,只是不想见我,等她消了气,就能再见到她。”
擎翼盘腿坐在他身旁,“陆离兄,你我都知命中劫数不可改,这是洛瑶的劫,也是六界的劫难,只不过她选择为六界,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
见他不为所动,擎翼指着头顶上的云朵,暗示道:“我记得洛瑶总是念叨自己是云朵精,也许她说的没错,你瞧那天上的云,云散了,梦也该醒了。”
云散了...
陆离小声呢喃,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摆手让擎翼离开,“你走吧,我就在这等她回来。”
擎翼拍拍陆离的肩膀,起身离开,走到一半时,天界敲响仙鼎钟,宣告凤凰应劫离世之事,他头次见陆离哭的像个孩子,难免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
日落而升,斗转星移,三日后,擎翼依旧如往常在那个时辰来看他,身旁的食物原封不动摆着,而陆离仿佛石化一般,握着那块玉佩发呆。
擎翼不想再继续看到陆离像没了魂般,走上前夺下他手中的玉佩,“陆离兄,你还要在这坐到什么时候?”
陆离抬起手臂,摊开手掌,“不关你事,玉佩还我。”
“洛瑶她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清醒点!”
陆离翻身而起,揪住擎翼的衣襟,双眼通红,低声怒吼道:“她没有死!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擎翼推开他,恨其不争怒吼道:“好啊!杀了我!你倒是试试看我会不会还手?只有洛瑶那个傻子才心甘情愿被你一次次伤害,最后还要再回到你身边!我若是她,早就走了,你唯一的本事就是伤她的心,因为你笃定她不会离开你。”
陆离微微一愣,自顾自笑了起来,幻出焚羽剑交至他手中,“擎翼,帮我个忙,你杀了我。”
心软不少的擎翼短叹一声,扔掉手中的焚羽剑,语气缓和许多,“陆离兄,你觉得洛瑶想看到你这般模样?她肯定希望你能过得好。”
——殿下...
擎翼和陆离同时回头望着那熟悉声音传来的方向,灵均竟出现在眼前,他身后紧跟着露出半个头,躲躲藏藏的若芙。
灵均一路小跑来推开擎翼,质问道:“你干什么呢?找死是不是?”
被推倒在地的擎翼掐了掐胳膊,痛到龇牙咧嘴,才知道一切是真的,他爬起身搂住灵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都蹭到了灵均衣裳,“小爷就说过你不会死,臭小子,跑哪去了?怎么躲我们那么久?”
灵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此事说来话长,我和若芙落崖后掉进湖中,九死一生,是怀煦赶来救了我们,把我们关在崖底结界中,直到昨日,结界法力减弱才得以逃脱。”
见陆离神情呆滞,毫无反应,甚至没过问自己几句,灵均凑上前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殿下为何满脸愁容坐在此处?”
嘘!擎翼连忙拉着灵均小退几步,垂目痛心疾首地解释道:“洛瑶...三日前应劫离世了。”
洛瑶应劫了?若芙大吃一惊,全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在陆离面前,声泪俱下,“殿下,对不起,是我帮怀煦陷害你,不!从一开始,就是我故意去云宫接近她,将她带出云宫,若不是我,洛瑶她不会死,一切全都是我的错,若芙任凭殿下处罚。”
深怕陆离当真会杀了若芙,灵均同她一起跪在地上,求情道:“殿下,若芙所做一切都是受怀煦指使,还请殿下开恩原谅她,灵均愿意替她赎罪。”
怀煦?陆离恍然大悟,冷笑一声,口中不停重复这个名字,目光紧盯若芙,“把他所做之事全都说出来。”
灵均拽了拽若芙的袖子,示意一番,“还不快点说。”
若芙从头至尾说出怀煦的整个阴谋,自然也包括天书预言之事,陆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洛瑶的天命之人。
星耀宫内——
琉璃推门的那刻,酒壶朝自己丢来,她没有躲开,头上的鲜血瞬间模糊眼前视线。
“出去!我让你们都滚出去!”多日未梳洗的怀煦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靠在床边,对门口突然闯进来的仙娥大发雷霆。
受了惊吓的仙娥们一哄而散,只有琉璃默不作声捡起散落一地的酒壶整齐摆放在桌上,“陛下,您已经有三日没去九霄宝殿,众仙都在殿内候着多时了。”
怀煦掸了掸衣袖,拎起酒壶大口饮下,酒水顺着脖子流淌至衣襟,与他平日里用酒杯饮酒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他们都散了,这天帝...谁愿意当谁就去当。”
琉璃拿出洛瑶曾拜托自己带给他的木匣,举到他面前。
怀煦不屑一顾瞥了眼它,“这是什么?”
“洛瑶让我给你的...”
还没由琉璃把话说完,怀煦夺下木匣,迫不及待打开来,里面竟放着她的内丹和一封信。
——怀煦,我们是好朋友,我这个人呢,一向有恩必报,欠你的万年灵力怕是没机会还了,我记得你曾说过想成为一尾真的龙,思来想去只好赠你这颗内丹,希望它能帮你实现愿望,我决定为六界牺牲自己,想来这也是我的使命吧,你不必为感到我难过,琉璃是个好姑娘,你要珍惜。
怀煦攥紧手中的信封贴在心口处,泣不成声道:“是我害死了你,可你竟然还在为我着想,天下没有第二个再如你这般傻的人。”
红光闪过落在二人面前,陆离用余光扫过一旁的琉璃,手指轻抬间,桌上的凛冰剑直直插入怀煦面前,他丝毫不留情面道:“怀煦,你是想当着琉璃的面受死?还是想换个地方?”
见陆离气势汹汹,杀气四溢,琉璃扑倒在他脚下,死死拽着他的袍边求饶,“二殿下,陛下的伤尚未痊愈,万万不可,琉璃求你了...”
怀煦撑着剑站起身,“琉璃,你出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下一刻,在琉璃想开口之际,怀煦挥动衣袖,她整个人飞出门外。
陆离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满不在乎点点头,“看来你是想死在星耀宫了?”
趁眼前的人分神,怀煦率先发力,提剑朝陆离劈去,好像要将多年的不满全都抒发出来,“陆离!你从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陆离举起剑抵挡,不断向后退去,眼瞧整个身子要进入死角,他抬腿踹向身后的柱子,借力跃向空中,旋转躲开,单膝落在地上。
“你自己过得不好,所以就来破坏别人么?我与你说过多次,天帝之位我定不会与你争,为何还要设下这局?”
怀煦转过身,轻笑一声,“不会与我争?那是因为你不想要!从小到大只有你不想要的东西,不吃的东西才会拿来施舍给我,还要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难道不是么?既然你对我手足之情如此深厚,那你明知道我喜欢洛瑶,为何还要与我争?”
陆离幻出灵力朝眼前的人袭去,“我知道母神对你过于严苛,所以想尽全力弥补,我赠你之物从来都不是我不想要的,至于洛瑶...她不喜欢你!我又如何能让?”
怀煦不甘示弱释放出灵力阻挡,交织在一起红色与蓝色的灵力各不相让,卷起一股强劲的风,水火不容下,巨大的冲击力散开,二人同时向后撤去。
怀煦单手撑着地面,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故意刺激眼前的人,“她不喜欢我又能怎样,至少不会死,我会如昔日那般抽回她的情魄,便能如愿娶了她,到时候我们的孩子还得唤你句小叔。
“死到临头,你还敢胡言乱语?”
在陆离提剑冲来的那刻,怀煦放下手中的剑,扬起脖子,面带笑容等着他亲手结束自己性命,缓缓吐口道:“杀了我吧。”
——还有怀煦...原谅他,就让我的死,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恨。
想起洛瑶临终前的嘱咐,于心不忍的陆离不得不停下,在扔掉剑的刹那,他揪起怀煦的衣襟,抡起手臂狠狠一拳拳打在他脸上,直到身下的人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你以为想死就那么容易?我要让你怀着对她的愧疚之情,永远痛苦地活下去。”
怀煦侧头将口中的血猛啐出去,露出邪魅的笑容,反问道:“难道洛瑶的死与你无关?”
见陆离发愣,怀煦抬腿踹向他的胸口,将他按在地上,以同样的力度将方才的几拳还了回去,“是你从未信过她的真心,是你折磨她遍体鳞伤,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既爱她入骨,怎么不娶了她?怎么不陪她入魔?是你的犹豫不决让我有可乘之机!我的愧疚我来扛,那你呢?当真没有错?少将你的错也怪到我头上。”
陆离眉头轻蹙,笑中带泪,想起往日折磨她的场景,还有她身上的每道伤口,渐渐垂下双臂,不再还手。
“不是要找我算账?不是要我死在星耀宫?现在倒是怎么了?”怀煦嫌弃地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凑在他耳旁小声故意挑衅道:“虽然她在睡梦中都在唤你的名字,不过我不在乎,趁她睡着时,我不止一次亲过你的女人...”
陆离扭过头,睁大双眼瞪着面前的人,握住焚羽剑冲上前。
见他重新燃起斗志,总比一直颓废下去比较好,怀煦欣慰地一笑,如此也能放心将六界交给他了。
二人虽表面交战异常激烈,却谁都不肯下死手,反而更希望对方先杀了自己,得到解脱,最终他们精疲力尽躺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谁也爬不起来。
怀煦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迹,嘲笑道:“天界的战神就那么点能耐?”
陆离露出满嘴带血的牙齿,还嘴道:“天帝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怀煦向一旁的陆离伸出手,等待他的回应。
“陆离,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但眼下魔界屡屡来犯,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合力才能打败他,此事过后,天帝之位便是你的,我也任凭你处置。”
陆离一把推开怀煦的手,顺势坐起身,“我虽答应洛瑶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你,你既是天帝,那六界之事自然与我无关,休想我帮你,也休想把你不要的东西扔给我,你我之间改日再战。”
琉璃见陆离先走出了屋,担心得险些要晕了过去,她进屋看到怀煦躺在地上,幸好胸口还有起伏,“陛下,你哪里受伤了?我这就找药王来。”
“琉璃...我没事。”
怀煦双手撑地坐起身,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自语道:“陆离,你一定会来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