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除,寒,雪。
小希山的大雪中仍有绿意,被白雪覆着,只悄悄地透着些许绿意。
小希山上的篱笆小院里的雪积得并不厚,看得出不久之前堪堪有人扫过。
没有风,雪下得很安静。
篱笆小院里的那三两间老旧的木屋便静静地坐在雪里,任白雪给它披上一件雪色的衣裳。
外边冰雪寒天,老旧的木屋里却是很温暖,炭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偶尔会发出噼啪一声,溅出一大把火星子,只不过此刻正有一只手在用一个小铲子将盆里的炭灰舀覆到烧得通红的木炭上,将其掩灭。
这只手是冬暖故的。
此时的她身上披着一领缀着毛领边的厚斗篷,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依旧是简单的妇人发髻,发髻上却是一支发簪都未见,盘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好似随时都能散下来似的。
她身侧的案子上放着一只胀鼓鼓的藏青布色的包袱,包袱旁还放着一只牛皮水囊。
很显然,她这是准备出门去。
只见她将火炭掩灭后站起身,朝司季夏那屋走去了,边跨进门槛边问道:“平安可准备好了?”
“马上便好。”屋里传来司季夏温和的声音。
只见他站在床榻前,微躬着身,小燕昕此刻正被他放伏在他背上,他自己则是在用一条深紫色的又长又宽的棉布将小燕昕绑到他背上,动作很是笨拙,很明显他这是第一次用这样的东西。
冬暖故没问什么,只是怕司季夏一只手不方便,便上前替他扶住正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乖巧不吭声的小燕昕,只听司季夏连忙解释道:“上次下山的时候遇着一位正在带孩子的老大娘,倒是宽些的棉布背着孩子比较好,没法一次抱两个孩儿,只能把大孩儿背起来了,小孩儿抱着就行。”
“好,听平安的。”冬暖故柔柔一笑,点了点头。
司季夏笑得很开心,有些赧。
司季夏将小燕昕在背上背好后,随之连忙转身去把在床榻上正在睡着的小燕晞用包被细心地包好,冬暖故便站在旁静静地看着他神情认真的侧脸,抬手替他将滑到脸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碰到他通红的耳朵,有些烫手。
冬暖故不由笑了。
“好了。”照顾两只小猴子已有三个月,在帮小猴子们穿衣洗澡喂食等事情上,司季夏已经做得很是顺手,就譬如他现下帮小燕晞裹包被,只不过少顷便将小燕晞裹得好好的,手一抬,便将小燕晞稳稳地抱进了怀里来。
冬暖故看着他前抱一个后背一个小家伙的模样,浅笑道:“路上平安要是抱得累了,就换我来。”
“阿暖,没事的,小孩儿不重。”司季夏连忙道。
冬暖故微微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在有些事情上,她完全就拗不过这块傻木头。
“那……我们可以出门了?不然去的迟了,怕是郁锋兄台该跳脚了。”司季夏将屋子看了一遭,确定自己没有忘记什么事情后,问了冬暖故一声。
“平安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
“阿暖可是忘了什么事?”司季夏问。
只见冬暖故抬手指指自己未簪发簪的发髻,看着司季夏道:“我的那支茶梅发簪找不着了,也没有其他备用的发簪,帮平安收拾屋子时曾在平安枕边瞧见一支月季模样的发簪,不知平安可否先借我一用?待到回来时我在还与平安。”
听到冬暖故提及那一支雕刻成月季模的发簪,司季夏愣住了,双耳骤红,一时间讷讷地忘了说话。
那支月季模样的发簪……他,他不是已经收得好好的了?阿暖,阿暖又是怎会瞧见的?
瞧着司季夏不说话,冬暖故忙抱歉道:“平安若是为难的话那便当我什么都未说过,那或许是平安要送给谁个姑娘的发簪,我……”
“不,不是的阿暖。”冬暖故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司季夏急急忙忙打断她道,“那不是要送给别个姑娘的,那本就是要送给阿暖的!”
怕冬暖故误会,司季夏心下一着急,一不小心就将实话给抖了出来,可实话一出口,司季夏不仅耳朵红,连双颊都一并染上了浓浓的绯色。
冬暖故想笑,却是故作诧异道:“平安……说那是要送给我的?”
“是,是的。”司季夏不敢看冬暖故,飞快地低下了头。
不知阿暖是何时在他屋里瞧见的那支簪子,要是早就瞧见了的话,那她会否发现他早就对她生了情意?
若是发现的话,阿暖会否觉得他太无耻?
这个答案,司季夏不敢想。
司季夏低头,冬暖故便没忍住,偷偷扬了扬嘴角,却又迅速继续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问道:“平安既然说是送给我的,却又为何不见平安送与我?可是平安不舍得?”
“不,不,不是的。”冬暖故的话让司季夏愈来愈紧张,怕她误会,只见他慌忙抬头看了冬暖故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多看冬暖故一眼,语气里尽是焦急,“我,我怎会不舍得将其送与阿暖,只是,只是……”
若是不舍得送与她,他当时就不会拿起那支月季模样的簪子了,只是……
“只是什么?”冬暖故打算刨根问底了。
司季夏默了默,似乎是在自我鼓勇气,少顷后才听得他低声道:“只是阿暖已经有簪子了,觉得阿暖……是不会瞧得上我的那一支月季模样的簪子的。”
她说过,她的那支茶梅发簪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的,是以她一直只用那一支发簪,既是这般,他拿的那支月季发簪便是可笑的多余的。